慕容霜和父亲、兄长随项哲入了圣行府,随即被带到了一个偌大的厅堂之中。
厅堂上,正上方是长宽为一丈的主座,桌椅上雕龙刻凤,好不奢华。两旁则是一排次座,各有五个座位。
此刻,主座之上,以及左二右一,三个次座席上,皆摆放着丰盛的食物。
“庆乡公!午饭时间将至,快些入座吧!今日这宴,是朕为你设的。”项哲说罢,随即上了主座就坐。
慕容白带着儿子、女儿深深鞠躬,受宠若惊地道:“多谢陛下圣恩!臣民能入得陛下宴席,真乃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一番感激涕零后,总算各自入座,慕容霜坐在右侧的一个席位间。
她双目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席位的后方,有着两排带刀的侍卫并排而立。他们一个个站立如松,好似两排石像,但却充斥着无比威严的气息。
“看这架势,难不成是鸿门宴!”
慕容霜心里本就犯怵,看见这两排的侍卫,就像是看到了话本里的刀斧手。只要主座上的人以掷杯为号,他们立刻就会挥刀相向,将他们慕容家一家三人通通砍了。
“宴席之上,不用客气。庆乡公,开吃吧!”项哲一摆手,淡淡说道。
“多谢陛下!”
开宴之后,项哲自顾自地吃得津津有味,但慕容家的三人却似乎没什么胃口。
慕容霜盯着桌上盘里的食物,瞳孔中透着一丝惊恐。那白色的瓷盘中,赫然是一块块带血的生肉,仿佛是刚刚宰杀完,直接装进盘子里的,带着的血迹都尚未干透。
“怎么啦?朕设的宴,难不成不合你们的胃口么?”项哲各自瞄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没有动筷子,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悦。
“怎么会!”慕容白连忙赔笑道:“陛下设的宴席,自然是天下最美味的盛宴!”
说罢,便拿起筷子,夹着一块生肉,和这血水狼吞虎咽起来。
“哈哈哈哈……”项哲会心一笑,道:“庆乡公慢着吃,纵使美味,也别噎着了!”
“是是!”慕容白满嘴鲜血,点头称道:“多谢陛下的关心!”
在其身旁,慕容韬也跟着父亲一起,拿起手中的筷子,茹毛饮血,但目光中,却是隐忍着难以察觉的锋芒。
慕容霜缓缓拿起筷子,但是手有些发抖,心头是阵阵犯恶心。她向来对这种血腥的东西感到恐惧,如今让她生吞血肉,着实有些下不去口。
但对边父亲凌厉的目光向她扫来,她便明白了,如今是骑虎难下,不想吃,也得吃!否则,他们一家人,就是死路一条。
屈辱,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在她心头腾升!她咬了咬牙,夹起了一块生肉缓缓送入口中,慢慢嚼碎。
浓郁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恶心地让她想要呕吐。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她只怕惹得这个暴君不高兴,无辜牵连了父亲和兄长。
见到三人都吃下了盘中的生肉,项哲似乎很高兴。又与庆乡公攀谈了几句,顺便叫人给他们换了一盘新的生肉。
慕容白一边与项哲交谈,一边吃着盘里的生肉,面上尽是恭维,没有半分的难受。
过了一会,项哲突然收了起笑容,问出了一个看上去很是严肃的问题:“庆乡公!你认为,朕这个皇帝如何?”
项哲目光冷淡地盯着慕容白,似乎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慕容白起身,拱手鞠躬,缓缓道:“陛下继承大统,顺应天命,乃是仁德圣明之君!”
仁德圣明!慕容霜在听到父亲这一句话时,心中顿觉讽刺又心酸。
时过境迁,他们这些亡国遗族,如今只能靠着阿谀逢迎来苟延残喘。哪怕是再违心的话,也要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口。
“仁德圣明!”项哲仔细品味了这一个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以前只听人如此夸赞过朕的父亲,却不曾想朕也是这仁德圣明之君!”
“说得好!说得好!”项哲高兴地点了点头:“庆乡公如此会说话,该赏!该赏!”
慕容白摆出一副不敢当的模样,拱手道:“臣民只是实话实说,不敢奢求陛下赏赐!”
“欸!朕金口玉言,既然说赏!那就必定赏!”项哲摸了一下下巴,似乎在思考该赏什么。
片刻后,缓缓道:“庆乡公!前不久朕巡视东齐,你可知朕赏赐了原齐国太子一些什么?”
“臣略有耳闻!陛下封原齐太子田荣为齐王,并赐其封地!”慕容白恭恭敬敬道。这事早已传遍天下,人尽皆知,他岂有不知之理。
“那……朕也封你为燕王,将燕地做为封地赐予你!你看如何?”
“啊!”此话一出,慕容白顿时被吓得跪伏在地。慕容霜、慕容韬也脸色变了变,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恩赐”给惊着了。
没错!齐国的田荣是捡到了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被封了王,赏了封地。可是,他们也没有忘记,南越那边,原皇族却是被杀了个干净!
这一回,轮到他们慕容家,这份赏赐,会是馅饼?还是陷阱?
“陛下!”慕容白惊呼一声,瑟瑟发抖道:“臣民何德何能,怎敢奢求燕王之位,请陛下收回成命!”
“哦!”项哲惊疑了一声,不解道:“燕地本属你们慕容家,难道庆乡公就不想拿回属于你的领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的土地,都是陛下您的,臣民万万不敢奢求!”慕容白重重叩首,继续道:“请陛下收回成命啊!”
“庆乡公,朕的这份赏赐,你真的不要么?”项哲脸色阴沉了下来,再次确认道。
慕容霜和慕容韬看着皇帝的脸色,顿时只感觉后背一凉,脸色不约而同的变得惨白。
慕容霜缓缓吞下了一口口水,目光不经意间瞥了一下后排的侍卫们。她仿佛能感觉到,他们一家三人,已经被人用屠刀架在了脖子上。
只要接下来父亲的回答,不能让这个暴君满意,屠刀立刻就会挥下,将他们的脑袋砍落下来。
“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慕容白伏在地上,最终还是倔强地拒绝了这位恩赐。
项哲没有说话,只是细细地打量着跪伏在地的慕容白,眼中透着复杂难懂的目光。
一时之间,整个厅堂,鸦雀无声,寂静地仿佛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慕容霜和兄长慕容韬愣愣地坐在座位上,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额头上,不自觉地冒出了点点汗珠。
这一刻,正是决定他们整个慕容家命运的时刻。是全族覆没,还是渡过一劫,全在项哲一念之间。
“喝……”
半晌后,厅堂中突然响起了项哲的轻笑:“庆乡公不必如此紧张!既然庆乡公不想当这个燕王,朕就不为难你了!”
“起来吧!”
“谢陛下!”慕容白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缓缓站起了身来。
凝固的空气终于恢复了正常,慕容霜只感觉自己仿佛窒息了片刻,直到现在才终于能呼吸上一口空气。
架在脖子上的屠刀,终是没有落下!他们一家人,无疑是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一回。
慕容霜毫不怀疑,若是父亲没能经受住诱惑,受了这份赏赐。那立在他们身后的那一群侍卫,一定会立刻拔出长刀,将他们就地诛杀。
项哲继续吃了几口肉,喝了一杯酒,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慕容霜正要松一口气时,项哲的目光却是突然向她扫了过来。
慕容霜对眼看向他,只见得这个暴君居然在对着她冷笑。那抹笑容中,透着一股玩味,仿佛是一个猎手,在看着已经落入自己陷阱的猎物一般。
她不由地心头一紧,仿佛能够听到项哲正在对她说:“你父亲的事暂且告一段落,接下来,便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