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珞珞将文相的一根头发系在上次抽到的那根下下签上,将它重新放入签筒中还给梅衍。
“你待会儿抱着它在街上转悠,什么时候感觉到它向下沉就在那里摆摊,一切照旧便可。”
梅衍应下,脸上看不出多少激动,可是一出门转过花墙他就狠狠捂住嘴,将险些咆哮出口的喜悦死命按住,但却止不住身体狂抖,全身上下无法形容的舒坦,他觉着自己仿佛置身云端。
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她要亲自指点他一百天,他一定能突破瓶颈成为梅山第一人!
几代人的努力终于开花结果,待他成为真正的修行人,一定能够重振梅山。
桃夭端着瓜果从画廊一绕过来,便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对着花墙哼哼哈嘿,先是一愣紧接着粉脸一沉就要上去收拾他,这什么世道,竟然有人敢亵渎武侯府的花草树木?!
清风忙从暗处现身阻拦:“别去,他只是心愿达成太兴奋。”
桃夭满脸狐疑:“什么心愿至于如此?金榜题名还是洞房花烛啊?”
清风淡淡道:“夫人同意收他为徒。”
桃夭倒吸一口凉气,天啊有这种好事?等夫人有空她也要拜师!!
早听天枢说起过那具被大理寺带走的焦尸,真正的死因是一针入脑,别看只是一根细细的银针,但它的威力却难以想象,那刺客的脑子里整个成了一团浆糊,真正的杀人无形。
她家夫人有勇有谋,是她见过、不,准确地说是听说过的最厉害的女子!
看她满眼期待,清风觉得自己有义务提点她:“别去打扰夫人,她不希望别人知道她有修为的事,这次也是因为要用他才答应指点他三个月。”
桃夭笑容僵在脸上:“我看夫妇越发情投意合,平日也时有温存,难道她还要走?”
清风叹气:“侯爷行兵布阵战术奇诡,可感情一事刚开窍还没摸着窍门,只会一味对夫人好,其实男女都一样,热三天冷一天把胃口吊起来才能让他离不开你。
侯爷现在是有求必应,这哪是为夫之道?要我说用不了多久他就得变成妻奴!”
桃夭闷笑,随即心底又有点伤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清风坐实了花丛老手。
吃惯山珍海味的他,哪里会看上清汤寡水的她呢?
见她再对他展颜,清风悬着数日的心终于放下,也跟着笑起来。
“夫人处事果决磊落,但心中城府计较,我只怕两人当真做了夫妇,侯爷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到时还请桃大总管高抬贵手,别记着旧仇时常罚我月钱就好,我还指着这点钱养家糊口!”
桃夭一怔:“……你,要说亲了?”
清风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但他反应极快,眼珠微转试探着说:“年纪在那放着,再拖三年五载我爹该拎着扫帚抽我了,怎么,你有合适的姐妹介绍?”
桃夭摇头,垂眸干涩道:“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清风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再说梅衍这边,被人装在箱子里出府,放到城外十里铺步行从西门进城。
起初签筒没什么动静,但一过洒金街签筒便越发沉了下去,步行的速度自然而然地慢下去。
“这不是神签吗?今天怎么有空进城来了?进来喝两杯?”
梅衍抱着签筒只觉得像抱着一缸酱菜,越抱越吃力,正走得辛苦有人在酒肆里探头唤他。
他想着正事要紧,但又想起齐珞珞交代的一切照旧,便换上一副欣然向往的表情转身进门。
“嚯!天仙醉?好酒!张大少今日赢了几两银子啊?”
梅衍唯一的爱好就是杯中物,拿在手上一闻便知壶里装的是什么何等佳酿。
张显山好掷骰但输多赢少,家里知他恶习在银钱上多有约束,每逢月初给十两,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做好现成的给他,因此他每月必到万觉寺上香抽签,是梅衍的老主顾。
张显山闻言大笑:“海大师这回可错了,我今日还没去长乐坊,银子是捡的,不心疼!”
梅衍按住他还要再招呼伙计上菜的手,眯着眼睛笑道:“我不觉得有错,银子主动上门今日财官动身,如此气运张大少不顺势而为,更待何时?我以往也说过,你命中地劫对照,财富无法聚集,正财有限偏财平平,除非遇上财官巡游方能暂时行运,不信你试试便知。”
张显山大吃一惊,酒也不喝了,扯着梅衍健步如飞直奔长乐坊而去。
越靠近长乐坊,梅衍怀中的签筒越重。
等进了门更是千斤重压,梅衍强忍没哼出声,全靠张显山死命扯着才能挪步。
张显山挤进小桌,桌旁已有五六个人都是生面孔,换做旁人不喜欢和生人掷盅,怕被人联手出老千,可他不管那么多,上来就豪气冲天地压了半两银子。
小桌没有庄家,都是散客自行加入。
一个铜盅三粒骰子,摇好了扣在桌上,小厮敲两下铜铃后众人起手翻开,点数最大的通吃。
张显山一连赢了七把,半两银子变成了二十多两,高兴得合不拢嘴。
梅衍面上跟他嘻嘻哈哈,心下却是惊讶莫名,寻常人连输早就翻脸离开了,即便不走也不会再跟下去,可这几人却十分古怪。
看似生气,但额角既不见汗,下盘磐石不动,气恼的表情又如出一辙,好像街头卖艺耍的影子戏。他暗中观察,张显山又赢了两把,那些人就连挥手的动作也与之前一模一样。
冷汗顿时顺着背脊滑落,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几人,只怕不是活人!
他往张显山身边凑了两步,正要劝他见好就收,突然怀里的签筒猛地下坠险些脱手。
梅衍使出全身力气才抱住签筒,但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靠在张显山身上。
张显山手一抖,铜盅歪倒一枚骰子掉在地上,少了一枚必输无疑,他顿时哀叫起来。
梅衍将褡裢小旗并签筒等物重重放在地上,拉住他劝道:“命当如此,今日到此为止吧!你把钱算一算,我帮你把骰子捡回来,咱们下回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