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永和园可谓是景中一绝。

如今正是深冬，园子里的腊梅互相争斗着，开着满树繁花。“吱呀”一声，一簇积雪带下一支红梅落在地上，在白皑皑的雪地上，鲜艳如火焰。

一只洁白纤细的手将它捡了起来，放在鼻尖轻嗅。

“你来了？”秦空明说道。他坐在庭院的靠椅上，手执棋子，身旁还有着烤的通红的炭火。

“太子殿下倒是清闲。”楚清尚说道。她猜秦空明应该是在这里，便过来了，果然寻到了他。

“你这穿着……有些独特。”秦空明看向她，眼中带着些笑意。

“那是自然，太子殿下魅力十足，已经有十几个官家小姐来找臣女麻烦了，臣女自然得做些伪装。”

楚清尚今日一身锦缎长衫，头戴无暇玉冠，腰挂兰草玉佩，足蹬墨色长靴，好一个偏偏贵公子。

“你倒是聪明。”他也不在意楚清尚的调侃，不再看她，而是继续盯着棋盘。

“不知臣女可否有幸与殿下对弈一局？”楚清尚看着棋盘出声道。

秦空明抬起头，盯着她看了一眼，随意的指向了对面的位子上，说道：“不用对弈，这是个残局，你若能解出来，我便听你说你今日来的目的。”

楚清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并未做到对面的位子上，而是直接落下一子，然后转头看向他，说道：“那臣女便直说了？”

“……”秦空明见残局已解，眼中闪过意外，一抬头便看到楚清尚亮晶晶的眸子，他轻轻点了点头。

楚清尚说道：“圣人有言：‘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由此可见，古人之谋士……”

“说人话。”秦空明打断她，然后将棋子一颗颗抛进了棋盒里。

楚清尚看着他抛进的棋子，突然顿了一下，接着行了个礼，正色道：“臣女今日自荐，只愿为殿下之谋士！

如今圣上沉迷丹药十余年，朝堂之上风起云涌、腥风血雨，楚家惨遭灭门之灾。

臣女愿从此之后抛弃女儿之身，为殿下之谋士。”

她说完后却发现秦空明笑容依旧未变，她心脏狠狠地抖了一下。

于是她站直身体，显现出另一种气势来，说道：“太子殿下莫不是一开始便打算让臣女老实地待在这东宫吧，做您的妾？侍女？亦或是……通房？”

秦空明笑的温和，但声音却有些冰冷：“你从与孤相遇开始，自荐了三次。前两次，你说愿做孤手中的刀，而这次，肖想的却是孤的谋士。”

“臣女愿做殿下之谋士！”她又高声回答道。

就在刚刚，她终于明白了这个太子的想法。

手中刀，就如刚刚的棋子，碎了就扔掉，没用就废掉。

太子秦空明与家父楚谨洲的关系并不简单，他说了很多次放她离开，似乎并不希望看到她死去，她猜测是与自己的父亲有关。

因此，他不需要她有着当手中刀的觉悟，只需要活着就好，这对于一个太子而言是个很简单的事情。比如，在东宫里老老实实的当一个藤蔓花。

但是她要的可不仅仅是活着。

既然太子不想要一把手中刀，那便做其心中之谋士！

秦空明将手上的棋子扔了个干净，随意擦了擦手，说道：“还不算太蠢，不过，想当孤的谋士，你还不够格。”

他起了身，气势瞬间不一样起来，他转头对楚清尚道：“跟我来。”

秦空明带着她从永和园的竹林经过，拐进一条小路里，周围荒草重生，凄凉极了。

他走到其中一块假山石旁，按下了一块石砖，只听见一点轻微的响动，那地上便开出了个暗道。

楚清尚跟着他向暗道深处走去，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尽头。

这尽头只有一个小门，从外看她觉得应该是一个小小的石洞，进去却发现里面竟是灯火通明，别有洞天。

这是地下？

这里面简直就是个巨大的藏书库！

进去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墙壁上被放满了书，高高的云梯直接通向墙壁顶端的古籍典藏。

随意扫一眼，大概有四五个里间的样子，每间屋子的四周墙壁，都是各种各样的资料书籍。

整个石窟里，有书籍万万册！

秦空明看着呆在原地不动的楚清尚，微微勾了嘴角：“回神了，跟上我。”于是，便走上前去，拐进了一个房间内。

楚清尚跟他进了屋子，然后才注意到原来这石窟里还是有其他人的，他们都在低头忙碌着。

秦空明让他们从书架的某个角落里，搬出了好几箱东西来，。不知为何，那些人看着楚清尚，都露出了同情但又有些微妙的表情来。

楚清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秦空明低头看着楚清尚，突然觉得她歪着头满脸疑惑的样子有些有趣，想薅薅她的头发。

但是他面上不显，并朝地上的几箱资料一指，说道：“想当我的谋士？看到这些资料了么？你有一个月的时间，背完。”

楚清尚拿起一本，随意翻了翻，瞬间了然。

这里记录的是整个裕朝官员的名单，还有大致的关系网。不得不说，这太子……真了不得，她心中感慨道。

不过她也明白了那些人微妙的表情是什么，算是陷灾乐祸罢。

如果她猜的不错，这里的人都应该是秦空明的谋士了。

她放下册子，朝太子殿下行了个礼，说道：“臣……遵命。”

秦空明抬了抬下颚，算是答应了，他笑的温和，说道：“过了这么多天……孤也该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