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景帝十九年六月，由太子秦空明上报，朝中大臣户部尚书、工部尚书携部下一同南下淮安城治水。

浩浩荡荡的队伍启程朝南方去了，围在四周的京城百姓让出一条大道来，他们知道这群队伍是去南方治水的，眼中都带着尊敬，太子秦空明于城楼送行。

楚清尚在队伍中朝城楼回望一眼，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太子殿下第一次穿着红衣。今早见到，只觉得惊艳，即使他穿着丽色，也丝毫不显妖娆的姿态，而更像一株寒冬盛开的梅，清冷中带着温润，热烈里包含澄澈。

如今他矗立于城楼之上，凛冽的风将他的袖袍摇曳起来，却不减他一丝一毫的气度。不过就是那一道红色的身影，却安定了人心。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太子殿下似乎是在与她对望。

楚清尚回过了头，不再看那城楼之上的男人，而是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她想，父亲是否也走过这样一条路呢？

“褚兄在想些什么？”夏央偏了头问她道。

“在想十年前义父是否也是这样随着队伍南下的。”楚清尚回道。

“是的，他与我的父亲一同南下的。”夏央说，他的手突然间指向旁边的那个小台阶上，只见那个台阶上站着一个小男孩，男孩的眼中带着敬畏的光。

他朝那个小男孩笑了笑，本来清冷的脸上突然带上了温柔的味道，他说道：“这是我记的最清楚的一件事情。十年前，因为我个子小，于是起了个大早，霸占了那个显眼的台阶上，等着南下治水的队伍。看着那队人马从城门里出来了，便慌忙寻找队伍中的父亲。”

“找到了吗？”楚清尚问。

“找到了，他就站在楚相身边，两人应是在说笑。那时候，裕景帝也是这样站在城楼上望着底下的众人。楚相回头望了景帝一眼，停下来，给他行了个礼，而我的父亲，在人群里看到了我，我伸长手臂使劲挥舞，他也笑着朝我点头，他说……照顾好母亲和妹妹。不过我竟是不知，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父亲了……”他说道。

楚清尚随着他的话，也想起自己的父亲来，二人在这队伍里倒显得沉闷了。

夏央见她如此，反应了过来，褚兄的义父也已经西逝了，现在说这话，是徒增伤感。于是他转了话题问道：“褚兄，夏某有一事不明，为何师父与何侍郎都称你为楚弟？”

当年楚谨洲身死，楚氏覆灭，楚建安作为楚谨洲的义子为了避嫌改姓为“褚”倒是说得过去，但这户部尚书与何侍郎比他们二人大了二十来岁，已是隔了辈分，为何都称他为楚弟呢？

楚清尚一听这事，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道：“当年是我义父将他们几人提拔上来的，他们称我义父为恩人。但户部尚书这人……有时有些不太正经，那时义父说了些感人的话，让他直接抱着我义父的裤脚泪流满面道：‘楚大人，让咱们做您干儿子罢！’直到吏部尚书葛严将他踹到门外，此事才作罢。所以他们算是与我同辈分的。”

夏央没想到原来自己的师父还有这一面，笑出了声来，然后拍了拍楚清尚的肩膀道：“怪不得我师父让我喊你师叔。”

楚清尚立马躲了他的手，连连摆头道：“还有这等事？不可不可，你与岁数差不多，若是喊我师叔，我能膈应死，不知道的，听到这声还以为我是个糟老头呢。”

夏央瞧着她这夸张的反应，只觉得此人有趣极了，又哈哈大笑起来。相谈甚欢的两人随着队伍离京城越来越远。

阿莫站在秦空明身边，瞧了一眼太子殿下，心道：怎么感觉周围有些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