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齐坤坐在内堂主位上,大马金刀,手里转着茶杯,冷面无情。
“谢……谢东。”
大汉站在堂正中,声音微微颤抖。
说话之间,迅速抬头偷瞄齐坤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神色更加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曾经是县尉凌青鹏的头号狗腿,帮县尉做过不少龌龊事,人尽皆知。
现在,凌县尉已经锒铛入狱,连家都被抄了,估计是要秋后问斩,罪名很大。
眼前的这位新任县令,雷厉风行,心狠手辣,万一要搞他,他恐怕得跟着凌县尉去阎罗那报到,他怎能不慌?
“年龄。”
这时,齐坤冷冷的声音又传达过来。
谢东抿了抿嘴唇:“三十五。”
“性别。”
齐坤瞥了他一眼,继续冷声问道。
“啊?”
谢东愣住了。
“本官问你性别。”
齐坤双眸冰冷而锐利,似刀剑一般。
谢东心头一颤,乖乖答道:“回大人的话,卑职是男的。”
“家里几口人。”
齐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回大人,卑职家里五口人,上有五十岁老母,五十六岁的父亲,还有一个妻子,一个三岁小儿。”
谢东恭恭敬敬答道。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不容易吧。”齐坤放下手里的茶杯,神色淡冷。
听到这话,谢东心头一跳,额头渗出几滴冷汗:“是的,确实是不容易的。”
“好,那你被炒了,收拾东西滚吧。”
齐坤面无表情道。
“啊?大人,为什么?”
闻言,谢东猛地抬头,惊慌失声。
“哼!”
齐坤猛地一拍桌子,冷声喝道:“你还敢问为什么?你替凌青鹏干的那点龌蹉事还要本官说出来嘛?收黑钱,吃霸王餐,追疯子,踹寡妇门,打傻子,钻老太太被窝……哪样能摆得上台面的?要不是怕玷污了本官的唾沫,本官都想啐你一口。滚。”
大人骂人真有意思。
一旁的柳惊霜听了,嘴角微微勾起。
“大人,我敢拿我爹娘的性命发誓,我绝对没有钻老太太被窝啊!而且,那些事情都是凌青鹏逼我的!请大人开恩,别辞退小人啊!”
谢东猛地跪了下来,砰砰砰地叩头求饶。
齐坤一看,不禁冷笑:“呵,你这么害怕,莫非是之前得罪了一些狠人,怕没了这一身官衣,被人报复?”
唰。
听到这句话,谢东脸色煞白,额头冷汗哗哗流下,啪的一下拜伏在地上:“大,大人英明,求大人网开一面!救小人一命啊!”
声音颤抖,充满了恐惧。
柳惊霜看着,心中却感觉到一阵畅快。
之前,这个谢东仗着凌青鹏,作威作福,耀武扬威,现在有这样一个下场,也是他应该的。
只不过,齐大人的态度有些玩味,只是喝着茶,并没有赶人。
片刻之后,齐坤喝完一杯茶,神色淡冷道:“本官也有怜悯之心,看你如此诚心地恳求,行,本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小的拜谢大人!”
谢东一听,脸上立刻浮现劫后余生的笑容,砰的一下叩了一个响头。
但就在这时,齐坤冷酷的声音,高高在上地传达下来:“只不过,你想要把握住这个机会,留在县衙当衙役,就看你会不会做人了。”
“啊?”
谢东闻言一愣,眼珠转了几下,立刻恍然大悟,爬起来,从怀里摸出几串珍珠项链,还有几个金玉簪子,三张银票,还有一些十几两碎银,放在齐坤身旁的桌子上。
然后,小心翼翼陪笑道:“大人,这些都是小的无意间捡到的,还请大人交还给失主。”
“嗯,拾金不昧,加一分。”
齐坤冷着面,点点头。
柳惊霜:“……”
这应该是凌青鹏府上搜刮的,哪是无意间捡到的,这分明是在贿赂上司!不过,这些都是证物,交给大人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然后,她就给齐坤又斟了一杯茶。
这时,谢东眼珠又一转,躬着声,拱手道:“大人,小的知道凌青鹏干过的一些坏事,还有,他在外边养的一个情人。”
“哦?”
齐坤双眸微微一亮。
谢东咬咬牙,又说道:“另外,小的还知道其他几位衙役干过的一些不合朝廷律令的勾当。”
“讲。”
齐坤冷冷道出一个字。
“是!”
谢东斟酌了一下,逐一开始讲述起来:“五日之前,凌青鹏让小的去收东街那几间武馆镖局的月费……”
这一讲就是讲了半刻钟。
齐坤一边听,一边喝茶,目光越来越冷。
“大人,小的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谢东说完,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满脸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等候发落。
“没有隐瞒?”
齐坤斜了他一眼,看得人心头发寒。
“大人慧目如炬,小的绝不敢有一丝隐瞒!若有隐瞒,小的愿遭天打五雷轰,三刀六洞,碎尸万段而死!”
谢东当场发毒誓。
“好。老实交代,加一分。你……可以留下来了。”
齐坤放下手中茶杯,冷冷道。
谢东一听,如蒙大赦,连连深躬拜道:“小的拜谢大人!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大人开恩!小的以后定为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以报答大人的恩情!”
“希望你说到做到,出去吧,喊下一个进来。”
齐坤一拂袖,直接赶人。
“是是是。”
过了关,谢东松了一口大气,拱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
突然之间,齐坤喊了一声。
谢东一回头,就看到一颗碎银飞了过来。
“你这三个月俸禄已经被本官罚了,这点碎银拿回去买米吧。日后,若是你干得不错,副捕头的位置,本官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你。”
齐坤淡淡道。
听到这一番话,谢东双目不禁瞪大,面露惊喜,然后手忙脚乱地接住碎银,拱手拜道:“大人之恩,宛如再造父母!小人感激不尽!”
“滚,本官没有你这么丑的儿子。”
齐坤冷哼一声。
“是!”
谢东被骂了一句,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开开心心地走了。
等他走出门口,一旁的柳惊霜低声提醒道:“大人,这个谢东有点权力,就用到极致,欺软怕硬……本性难移。”
“一张厕纸也有他的用处。这个谢东,是一个标杆,让其他人知道本官既往不咎,其他人也会安心帮本官办事。毕竟,本官现在缺手下,等找到人了,这群家伙该扫地出门的就扫地出门,该秋后算账的……自然一个不会放过。”
齐坤眸光锐利道。
原来如此!
“大人,那你为何还要许诺给他?让他当副捕头?”
柳惊霜疑惑问道。
齐坤眯了眯眼,轻哼道:“大棒,甜枣,画大饼。一头驴,时常鞭笞,眼前还要吊着一根看得见吃不着的萝卜,才会努力拉磨。谢东这条喂不熟的狗,不给他一根看得见吃不着的骨头,他又怎么会替本官卖力咬人?”
“大人英明!”
柳惊霜是彻底的佩服。
难怪齐大人年纪轻轻就考得进士,果然厉害!
这时,齐坤袖袍一拂,收起桌上的东西,然后递来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柳捕头,这给你的。”
“啊?大人,这使不得。”
柳惊霜楞了一下,连忙推辞。
“本官给你的,你就拿着,算是本官的伙食费。”齐坤说着,直接把银票塞到她的手里。
“伙食费?”
柳惊霜又楞了一下。
“对。”
齐坤收回手,朝她笑了笑:“本官初来乍到,县衙的厨子信不过,想和柳捕头搭伙吃饭,不知道行不行?”
柳惊霜不敢拒绝:“这……当然可以。只不过,一百两还是太多了。我和爹爹一个月,经常吃肉食,也顶多花四十两左右。”
“没事,存着吧。本官在青河县怎么也要呆两三年。”
齐坤随意摆了摆手。
“好吧。”
柳惊霜不再推辞,收起银票。
同时,心中暗暗想着,这……应该不算收黑钱吧。
再说了,齐大人给的伙食费,那能叫黑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