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幺神经紧绷，最是害怕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一袋子银钱砸到脚上，脚丫子一阵钝痛，这才想到要去捡那钱袋子。

拿在手上颠了颠，痛并快乐着，对着钟浠宁就是一顿眉开眼笑，点头哈腰的。

四人讨了银钱便准备远离这是非之地，才动脚就被一个纸团子给砸了后脑勺，虽不痛，却也走不动路了。

只得僵硬着身子极不情愿地停了下来，拾了那福祸未知的纸团子，细细读了。

钟浠宁拿出最后一张纸来，铺在那小丫头面前，“你可知道你爹爹现在何处？”

小丫头看了，眨巴着一双澄澈干净的大眼睛，摇了摇头。

那妇人不识字，不知道钟浠宁写了些什么，但是见女儿摇头，心下也有些焦急，便贴在她女儿耳边小声耳语了一句，“这位公子可是问了什么？”

“大哥哥问我可知道父亲的下落。”小丫头并没有避讳什么，在她眼中，钟浠宁虽然行事凶悍了些，但却是实实在在帮了她们的人，是个好人。

那妇人听了没有说话，神情之中有些为难，亦有些犹豫。

良久才横下心来开了口：“我知道那冤家现在何处…左右不过是那几家小赌坊。”

这倒着实让钟浠宁吃了一惊，她原以为那男人不过是没有什么担当，见人来索债推了妻女出来，自己害怕躲了起来。

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等腌臜泼才，妻女都赌没了，自己竟然还流连在这赌坊之中。

呵呵…

这样的男人不扔了还留着过年不成？

钟浠宁看着这娘俩的目光之中不自觉地带了些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悲悯和怜惜。

她无法理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道，日子都过成这样了，这一大一小俩女的竟然还死心塌地地跟着这么一个没出息没担当还没人性的男人，在这望不到尽头的深渊里挣扎。

难道是等着他来养家吗？

就这德性妥妥就是一个吸人骨血的大蚂蟥啊！

难道还存着一丝念想，等着浪子回头？

那怕是海也枯了，石也烂了，沧海变桑田也等不来这一天了！

究竟为何，钟浠宁是无法设身处地的去思考明白的。

她从小生活的环境与这里的一切都是格格不入的，纵使了解一点，终究只是纸上得来之浅，秉性之中还是难以认同。

【阿凶】宿主，若换做你，你会如何？

【林霖】我会这么眼瞎？

【阿凶】……（我就不该多嘴问你！）我是说万一。

【林霖】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呗，管他三七二十一，自己轻松自在比什么都好。这样的男人多看一眼，我都怕恶心得折了阳寿。

【阿凶发出了一声电子合成的长叹便没再说话了。】

钟浠宁又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你能带我们去找你男人吗？

小丫头转述给她母亲听了，那妇人有些犹豫，神情之中又带着些忌惮害怕。

她究竟在害怕些什么？钟浠宁不解。

细细打量一番之后才发现这妇人露出的手腕上有些青紫的痕迹，或深或浅，很显然是新伤叠旧伤。

妈了个锤子的！

竟然还家暴！

眼见着妇人犹豫不决，钟浠宁在纸上又写了一句——不要害怕，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你也只需要领我们前去，不必露面。

妇人垂了垂眸，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吐出了一个“好”字。

钟浠宁带着那四个男人，在妇人的带领下，才找了两家小赌坊便逮着了那腌臜泼才。

衣着寒酸，浑身散发着劣质酒气和汗气，挤在一个小赌桌前。眼睛紧紧盯着那桌上的骰子，直放绿光。

那庄家用木盅将那双骰子盖住，摇了摇，喊了句下注。

那群男人顿时便吵嚷起来，一说买大，二说买小，那一个热火朝天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逢年过节娶妻生子鞭炮齐鸣。

钟浠宁本是一眼都不愿瞧的，在那妇人的指引下往那边瞧了一眼，就见那男人摸了摸干瘪瘪的粗麻钱袋子，寒寒酸酸地倒出了几枚铜钱，拼了命似的往里头挤去，又犹犹豫豫畏首畏尾地在大小之间徘徊。

钟浠宁无语地斜了一眼，寒酸样儿，没钱又好赌，玩的就是心跳么？

也不回头，手上一挥，指了指。

那四个男人忙不迭地冲了上去，三两下便把那男人从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之中给提拎出来。

也不往钟浠宁那边走，径自找了个偏僻地，先给了一顿拳脚，打的乖顺了才开始问话。

“可认得爷几个？”

男人被无缘无故拎出来，本还骂骂咧咧地喊了几句，一顿拳打脚踢之后便老实了。

瑟缩在地上，抖着单薄枯瘦的身子，看着倒是一副可怜模样。

不过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钟浠宁远远看着，今日才算是领会了这句话的真谛。

身边的妇人有些不忍，想要过去，被钟浠宁一手拦住了，也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她那不成器的冤家被打的鼻青脸肿，孤立无援。

“不、不认得。”男人心知自己的处境，乖顺地回了话。

“不认识？呵，给你提个醒，城中东街的博彩赌坊...可记起来了？”

“记得，记得，原来是赌坊的大哥。”男人脸上青白，吞了吞口水，舔了舔舌头，眼神飘虚。

“个姥姥的，谁他妈是你大哥，别乱认亲戚！记得就赶紧还钱！”

“没、没钱，再宽宥我几日吧，等我翻了盘就全数奉还。”男人爬了起来，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

“磕什么磕，老子还没死！宽宥几日？老子宽宥你了，谁宽宥老子？！”

“可我实在是拿不出来啊！不若把我那贱妻幼女拿去抵了？”男人眼睛提溜一转，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急说道。

“我要你妻女做什么？请回去帮你养着？！可把你给美的！”

“不是，不是，可以发卖…”了。

“别搁老子这里废话，东家交代了，没钱还敢赌，砸我们博彩的场子，合该剁了手脚扔荒郊野外喂狼去！”

男人一听这话，两眼一翻，瘫软在地，竟然给吓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