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又飞快地过去，林落乔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的时候，居然已经是周五了。

而对话还停留在上次他在停车场等她的时候。

她叹口气，把手机揣进兜里。咖啡换成了薏米水，手里的杯子蒸腾出稀薄的雾气，她抬起头看向窗外。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似乎很快就要降临了。

休息时间，同事们又聚在茶水间一起八卦，从老大调职聊到婚恋相亲市场鄙视链。

“像我们公司这种每个月15号不准时发工资的，”财会部的敏敏一脸怨念，“那可是相亲市场的鄙视链底端。”

其他人深表赞同地一致附和。

林落乔进来倒水，无端被卷入话题。

“唉，落落，上次你那个宝贝怎么样了？”八卦的男同事问。

面对一圈吃瓜群众的求知欲，林落乔顺口胡诌：“哦，朋友，开玩笑的。”

“嘁.....”大家发出遗憾的叹息声。

“切，落落，没意思了啊，”他转转眼珠子，“那我就问一句，是不是妹妹？”

“嗯嗯，没错。”林落乔懒得理他们，敷衍地应了几句。

背后一群人居然还没散，男同事回过身，得意地与众人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看吧，”他好像探听到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我早就说了，落落肯定是弯的！”

吃瓜群众追随着意见领袖默默点头，一脸吃到了大瓜的样子。

这天回家，发小发了一条消息来，让林落乔陪她去相亲。

身边的同龄人都压到了合理脱单年龄的底线，纷纷自愿或被迫加入各种异性交友择偶大会。

发小孟媛真的是跟她一起长大的朋友，两人从小就是邻居，小时候天天一起玩。虽然林落乔性格实在很独，长大念书以后就跟发小疏远了，还好媛媛是个心大的，跟暖贴一样热乎乎地来亲近她，所以两人也算难得地保持了联络。

媛媛是个混二次元的妞，少女漫画看多了自然对现实里的男性无感，但孟媛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她严厉的妈，这次被她妈逼着报名只能从了。林落乔本来不想去，被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想了想这家伙傻乎乎的，还是决定跟着去了。

孟媛妈妈挑局从来就不随便，林落乔跟着孟媛打车到了酒店门口，在几度的天气里穿着白色小香风短裙的孟媛狠狠打了个喷嚏。

林落乔无语地看着她，孟媛吸着鼻子可怜巴巴地说：“这不怪我啊落落，是我妈大早上把我揪起来逼着穿的，冷死宝宝了嘤嘤。”

孟媛一把搂住裹得厚实绒外套的林落乔，看她冻得瑟瑟发抖得样子，虽然嫌弃，好歹还是没推开她。

进了人头攒动的宴会厅，衣着讲究的男男女女在其中穿梭自如。林落乔被这阵势吓了一跳，问孟媛：“为什么阿姨给你找的还是群面啊？”

孟媛也愣住了，“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她觉得成功率要高一点吧。”

不得不感叹阿姨的精明和人生智慧。

拎着孟媛找了个位置坐下，她穿着高跟鞋，一坐下就开始揉腿，眼睛还盯着桌上的纸杯蛋糕：“落落，人家想吃那个......”

林落乔认命地去给她拿，回来发现桌对面坐了个男的。

孟媛已经没揉腿了，坐得很直，眼睛盯着他，脸色红扑扑的，“哦，好厉害啊！哎，落落你回来了，这是梁皓，这是我的发小林落乔。”

看到走过来的林落乔，梁皓愣了一下，然后彬彬有礼地点头。林落乔直接坐了下来，把蛋糕递给孟媛。

“你们聊，不用管我。”她也啃了一口蛋糕。

孟媛倒是真的没什么感觉，继续缠着他问东问西，梁皓答了几句，眼睛时不时瞟一眼林落乔。

他大概是没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人，在相亲会上非要做个明晃晃的落地灯，还审视性地扫他几眼。

梁皓如坐针毡。

认真听他们聊了几句，林落乔渐渐放下心来。这个梁皓一看就花里胡哨的，挺会哄女孩儿开心，不过孟媛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都会侧过头认真地听，即使被打断也没有一点不耐烦。

虽然不能代替孟媛下判断，但林落乔觉得自己的闺蜜也是时候谈场恋爱了。这个梁皓不能说是最佳对象，就这一会儿她也没办法判断这人的品性，但外包装来说，和孟媛还是很般配的。

最重要的是，媛媛挺喜欢他的样子。

她很少看到媛媛正眼看三次元的男性，除了部分偶像明星，可那些人对他们来说也跟星星一样遥不可及。如果这个梁皓真的能让她开心教她成长的话，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日久见人心的止损问题，就只能交给她自己了。

打定主意，她也不想坐在这儿惹人嫌了，“你们聊，我去吃东西了。”

孟媛勾住她的手臂，又看看对面的人，咬住了嘴唇。

她拍拍她的手，“没事，晚上我等你一起回家。”

“嗯！”孟媛放下心来，林落乔朝梁皓点点头，向外面走去。

还没走出去，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嗨，小姐姐，有空喝杯咖啡吗？”

一个穿着西装的瘦削男人站在她身后。

“不好意思，”她继续往前走，“我暂时没空。”

“别这样啊，你来相亲的吧，”西装男端着酒杯，一副混迹这种场合游刃有余的样子，“那边那个是你朋友吧，那个也是我朋友，难得这么有缘，一起聊会儿吧。”

“梁皓是你朋友？”她眯了眯眼，怀疑地问。

“啊，是啊，没错，”他转了转酒杯点点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如果真的如他所说，那她要回去把孟媛拎走了。

跟着他走到一边桌子旁坐下，这人自我介绍说他叫许斌，开口就侃侃而谈，谈他的百万年薪和创业计划，只字不提梁皓。

“等等，”她打断他，“许先生您的确很优秀，但我更想听听您对梁先生的看法。”

“怎么？你看上他了啊？”他丝毫不掩饰眼底的鄙夷，“林小姐，我认为理智的人会更明确自己的目标。”

“什么目标？”

“和更优秀的伴侣一起看更远的人生风景。”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林小姐你放心，以后作为男人我负责在外打拼，你就带带孩子做做饭就好了。”

林落乔扯了扯嘴角，满眼嘲讽，“谢谢许先生的好意，不过我实在不需要。”

“我能知道原因吗？”他愣了愣，换了种说法，“我觉得林小姐你看起来太累了，家庭生活很适合你。”

“第一，初次见面就随意安排别人的人生，您的职业是什么？人生导师？第二，男人喜欢打拼就一直打拼好了，需要照顾就请个保姆好了，何必把无偿繁衍的需求解释得那么贴心呢？第三，怎么样生活是我的选择，旁人无权置喙。强加指点，非蠢即恶。所以，许先生，”林落乔不耐烦地看着他，“这边的建议是兼职成功学大师呢，您一定可以登上人生巅峰。”

她起身就走，留下愣在原地的许斌。

走出门吹了会冷风，才感觉胸口的郁结散了一点。摇了摇头，感觉今天发挥得不太好，应该把他怼到怀疑人生。

对面的商场外聚集了一堆背着灯牌的小姑娘，在冬天的寒风里坚持不懈地守在室外，只为离偶像最近的一刻。

她厌恶贩卖梦想给她们的资本家，又深刻地感觉她们的梦想遥不可及。

陆舟褀，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区别，她蹲在地上自嘲地想。

你是被资本包装贩卖的梦想，是完美无瑕的星星，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应该接受这一切，安心地走你大放异彩的花路。

而我深陷在乌黑的泥淖里，曾经的我常常妄想手握利刃，劈杀那些愚昧无知的束缚成见，撕开黑暗重现光明，但终于我一次又一次地意识到，我的刀锋如此脆弱，在那些根深蒂固的黑暗面前卷刃折断，碎裂成一片片的灰尘。

即使靠近，我们也是隔着几亿光年的星辰，互相发光取暖却永远也无法并行。

她低头发了条信息给孟媛，问她要不要回去了。

“林小姐，等等，”许斌目瞪口呆之后居然又追了出来，堵在她面前，“我想你对我可能有些误会，我真的很尊重女性......”

她皱眉绕过去，他还在继续喋喋不休，“如果你不想带小孩，我们可以请保姆......总之林小姐，我真的很喜欢你，能不能再给一次机会？”

“不必了，再见。”林落乔烦不胜烦，直截了当地说。

许斌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红红白白的，很是尴尬，他喘了口粗气，恼羞成怒地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儿？不就是M公司打工的吗？你们老大上周才跟我喝过酒，你还敢在我这儿拿乔？”

他凑近一步，想伸手去拽林落乔。虽然没比她高多少，但看得出来是下了力气的，她猝不及防地往后退去。

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揪住他的领子，把人掀到一边。

林落乔抬头，陆舟褀戴着黑色口罩挡在她面前，眼神和口气一样冰冷，“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