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被别人注视着体会自己人生中相对重要的时刻,林落乔向来是不知所措的。
不明白和别人有什么关系,也不懂这些时刻为何重要。
不过是呼吸和存在的一天,和任何一天没有区别。
陆舟祺的化妆师是个温柔瘦小的男生,声音轻细,话也不太多,认真地一笔一笔给她上妆。
“昨天晚上你俩是不是太开心了没睡好呀?阿祺今天也是两只黑眼圈。”小哥漫不经心地问。
“嗯嗯。”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能够跟偶像结婚确实是很激动的事情啊,跟少女漫画的情节一模一样。”小哥表示理解。
林落乔沉默了,她常常会忘记他是光芒万丈的少女偶像,在她这里是因为他的需要她才停留,以至于常常忘记,他的事业或许会因此受到影响。
就算甚少接触粉圈她也明白,这对他的粉丝似乎是一种背叛。
虽然她选择他的本意不过是因为他是陆琪,而不是陆舟祺。
了无牵挂的人后知后觉地担忧起来。
“你们圈子里的人知道这件事吗?”她想了想问化妆师。
“他结婚的事吗?很少,除了他的团队核心成员,基本没人知道。要不是他找我来化妆,我也不知道。”
“那这件事如果被人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呢?”她绞紧手指皱眉思考。
化妆师挑挑眉,好像有点意外,“也没什么,看公司那边的应对了。好的话可以抹平,坏的话至多也不过是退圈而已。”
她愣了愣,点点头。
她才发现自己对于他几乎一无所知,两个人走到结婚的地步,他的规划和想法甚至他的爱好她都完全不了解。
化妆师误解了她的沉默,以为她在焦虑,一边手法轻柔地为她画眉,一边安慰道:“别担心,这些年我也算很了解他了,看他的架势就算是退圈也要娶你,更何况他看着没心没肺其实很有主见,他会处理好这些事的,你今天就负责做一个美美的新娘就好了。”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化妆师微笑了一下,“没关系,就算他处理不好,我也会站在他身后。”
“那我就提前祝福你们啦。”小哥还是淡淡的表情,但眼神柔和了许多。
他偷偷瞥了眼微张的门缝,了然一笑。
谁知道呢,在这染缸一样的娱乐圈,说不定还是有真爱存在的呢。
婚礼其实真的还挺枯燥的。
就算真的这些人都是为见证自己的幸福而来,这些祷词都是为自己而念,她也依旧无动于衷。
对于这段关系,她从来没想过期限,只是因为互相需要所以相依取暖。
舅舅昨天问她想好没有,对于她未来丈夫的职业稳定性表达了担忧。
舅舅觉得明星还不如一个小城里的公务员来得实在。
她点点头,说想好了。后来舅舅看到陆家父母,也暂时安下了心。
酒店的礼堂里白玫瑰铺了长长的通道,被人注视的烦躁又升腾起来。舅舅握住她冰冷的手,轻声说:“别紧张,落落。”
她点点头,向另一头走去。
这个时候的感觉很不真实,一个月前自己还打算长眠在海风里,现在居然步入了这个格格不入的殿堂。
可能是不习惯穿高跟鞋,又习惯性走神,走到一半她猛地向前跌去,舅舅连忙伸手去拉也没能阻止她跪坐在地上。
她茫然地眨眨眼,没能站起来。
在令人恍惚的灯光里,穿着白西服的新郎直接就从台上跑了下来,一把从地上把她抱了起来。
“我来吧,舅舅。”他冲舅舅点头。
宾客实在不多,但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是传来,他的胸膛就像隔绝一切的护盾,挡在她和流言蜚语之间。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向台上走去,脚步坚实稳重。
“没关系的落落,”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再待一会儿我们就私奔好不好?我把车停在酒店后面啦,一会儿就带你走。”
她被他逗笑了,“好啊,私奔到哪儿去呀?”
“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他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
下飞机的时候很冷,她忍不住裹紧身上的羽绒服。
他提着行李寸步不离,一只手打电话问租的车怎么提,一只手牵着她。
她挺不习惯又饶有兴趣,太久了,习惯了孤独,骨子里都生出斑斑锈迹,突然有个人挤进自己的日常生活,以伴侣的名义,这种感觉陌生又新奇。
他们开车穿越漫无边际的林海,寒温带的冷杉高耸挺拔,伴随着车外的寒风,有种人迹罕至的孤独感。
这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埋骨地,现在却反转地穿行过这片寒冷的地方,身边伴着一个温柔的人。
外面是天寒地冻,室内却暖意融融。
冬天明明是最讨厌的季节,陆舟褀想不通她为什么还要选择这里。
开了很久的车,才到住的地方。他们在山外租了一座房子,背后就是莽莽苍苍的寒带针叶林。
放下行李,开车去附近的超市买了新鲜的食物,回家用最纯正的黄油煎了厚度适中的菲力牛排,再配上迷迭香和新鲜的大蒜。一刀划下去,肉汁缓缓流出,肉质红嫩油润,均匀完美的脂肪层在油温下溶解成鲜美的汁水,入口即化的柔嫩质感和鲜香绝妙的丰沛汁水,再配上当地特产的红酒,简直美好得不似真实。
吃完饭,简单的碗碟塞进洗碗机里,林落乔打算去洗澡。她有些醺醺然,脚步发飘地走进浴室,望着镜子里脸色酡红的人,傻笑了一会儿。
现在她的眼睛里偶尔也能看见光芒了。
反手打开浴室的水龙头,细密的水雾铺天盖地地撒下来。她后知后觉地抬起胳膊,发现自己没脱衬衫。
无奈地自嘲了几句,她伸手拨开了胸口的纽扣。才刚刚到第三颗,她忽然脚下一滑,向后栽倒在地上。
被带下来的花洒砸到地上,发出哐的一声。陆舟褀听到声音,直接冲了进来,看见醉眼朦胧的她坐在地上,两条腿白得发光。
也许是浴室的温度太高了,他感觉有些头晕。像检查她有没有哪里受伤,忽然发现她的衬衫全湿了。
白色的布料贴在身上,呈现半透明的质感。扣子要松不紧的挂在胸前,皮肤若隐若现。
陆舟褀不敢再看,索性闭了眼。而那引得他心神紊乱的罪魁祸首迷茫地歪歪头,半晌才发出一声笑,好像已经洞察了他内心理智与欲望的大战。
也许是飞机上没怎么喝水,又或者是酒喝多了,平时清脆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在这种时刻,恰似那刀刃末尾一点见血封喉的毒。
他正要睁开眼,正视他的红尘执念,就有一对柔软的唇贴上了他坚硬的下颚,是比方才入口的牛排更软糯甘美的滋味。
像一丝火星点燃了万顷森林,他终于丢弃所有的克制与礼仪,反客为主地攥住了她湿透袖口下的手腕,用力地回吻。
我的爱与欲,踟蹰与祈盼,罪孽与仰望,过去与未来。
远处传来野兽嗥叫和夜莺飞散的声音,她轻微瑟缩一下,勾住了他的脖子,默许了这种亲近。
是这个人,在我死去的时候唤回我的灵魂,躯体腐朽的时候赐予我新生。
所以她不要任何誓言,也想在这世界与长夜的尽头,与他灵魂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