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来之不易,结果虽不同,过程却相似,除了勤奋,没有捷径。
自从确立了要考泗阳书院的决心,孟青宁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原本上蹿下跳的淘气包,成了一个正经用功的读书人。每日除了三餐压根不出院子,看累了书,就拿起笔临摹字帖,写累了便去小院里慢跑,边跑边默背新记的诗词。
秋氏看她起早贪黑,很是心疼,经常过去看她,见她一味学习,不由劝道:“进学一事,原不能急功近利,你早晚会吃不消的。”
孟青宁天真一笑:“母亲该高兴,儿女争气,您可称得上大齐最成功的母亲了。”
秋氏抚着她的小脸,道:“我成不成功的有什么打紧?功名利禄都是云烟,你和鸣儿才是我的心头肉。”
孟青宁感动的两眼微酸,窝在母亲怀里撒娇道:“我当着兄长的面起了誓,若考不过,岂不是要被他笑话了?我才不要。”
“傻孩子,你兄长多疼你啊,怎会笑话你?”
孟青宁耍赖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能输,母亲快别守我了,我会注意身体的。”
岁月匆匆,除夕挂的红灯笼才从房檐撤下,清明时节的细雨便如期而至,纷纷扬扬,是说不尽的离愁别绪。
清明过后,三月二十三,去尘钟连响三声,泗阳书院三年一度的招生开始了。
一大早,孟启带着孟青宁来到泗阳学院,原以为他们来的够早,谁知山门前已候满了人,都是来考试的。一眼望去到处是黑压压的脑袋,孟青宁绝望的想,不管时空如何变换,竞争永远存在。
第一轮筛选来的猝不及防,说白了就是看脸。有疤者不要,五官怪异者不要,腿短身量瘦小或面肥耳阔者不要,面相凶悍者不要,口齿不清者不要,肤发怪异者不要,怯懦者不要,声高者不要……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简直就是为挑剔而挑剔。
只第一轮筛选便去了半数之多,孟青宁看向招生老师的眼神都变了,这也太狠了吧!
第二轮考察君子四风,即“聪、雅、仁、德”,前两项考知识储备和才艺展示,无甚可表,基本留在这一轮的孩子都有功底,个个全力以赴,谁也不甘人后。轮到仁德两项,孟青宁眼睁睁看着一个六岁小童阐述自己如何心怀天下,如何忠君报国,那种怪异感和错乱感,差点笑出来。
孟青宁准备充分,第二轮过的有惊无险。两轮过后,留下的学子竟不足五分之一,原以为过了这关就算结束,谁知还有第三轮。
第三轮也是最后一关,很简单,就是跟书院的夫子们面对面聊天。随便聊,聊什么都行,聊天内容全看夫子心情,若他有心让你过关,聊早饭都行。
轮到孟青宁了,她拖着站麻的小腿走进考场。
考场是一间鸽笼小屋,十分小,只有一桌两椅,考官是个发须花白的老头,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不管夫子看没看到,孟青宁乖巧的行了学生礼,坐到椅子上等夫子发问。
前世面试她也参加过不少,明白一些基本套路,譬如:若考官问你有没有男朋友?交往多久了?你可千万别以为人家八卦喜欢打听隐私,他是想通过这些信息判断,你在招录后会不会立刻结婚。若考官问你对这家公司有什么认识,那基本就问你是否了解这家公司的发家史、业务范围和未来前景。
当然书院不会问这些问题,但孟鹤鸣曾跟她说过,当初他入学考试时,考官就问他泗阳书院的历史、规模和一些赫赫有名的前贤大家。
孟青宁的脑中风起云涌、她好奇这老头究竟会问什么?
老头坐直身体,打量她许久,问:“你是不是长得像一个人?”
“……”就这?没听错吧?三道黑线从孟青宁脑门上垂下。
考官毕竟是考官,哪怕问题再奇葩,你也要回答,而且要答的漂亮,“夫子阅人无数,与学生相像之人也是有的。”
“你倒会说话,老夫方才便留意过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说起经史子集来也是滔滔不绝,是个难得的苗子。只可惜是个女子,往后不能入仕,谈何报国?”
这什么话?看不上女子?孟青宁不能忍!虽说这个时代男子为尊,难道女子就不能自强自立?
辩驳道:“夫子所言差矣,忠君报国并非庙堂之上可为也。圣人有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是而报国无性别、地域、地位之分。女子生儿育女,洗衣做饭,操持一家琐碎,寒冬有暖,炎夏有阴,一家人安居乐业,难道不是忠君报国?这天下,终是太平出盛世,千家安则国安,若处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国将焉存?”
老头喃喃道:“太平出盛世,千家安则国安……你一个小女娃,怎会有如此见解?你可愿入我门下?”
说实话孟青宁不喜这老头,谁让他瞧不上女子,便推脱道:“学生年幼,不敢独断,还要回家禀告父母。”
老头摆手道:“罢了,我也不过随口一说。你很不错,泗阳书院有教无类,不会因你是女子便有所轻慢。我须告诫你几句,既然xiong有沟壑,便别被俗物迷眼,往后前途,在你。”
最后一句说得真心实意,孟青宁行了一个大礼,真诚拜谢道:“多谢夫子赐教,学生不敢忘。”
三轮过后,最终泗阳书院只留了三十人,入选的学子被带到书院天演阁。
天演阁类似于大学礼堂,地方大,格调高,一进来就被它恢弘的装修所震撼。墙壁为汉白玉石砖铺设,布局外圆内方,外围有许多席位按圆形摆放,正中间是一座方形高台,专门用来演说或辩论。站在这里,身体是放松的,心情却是凝重的,因为所见都是对学术的敬重,凝聚着这个时代的最优秀的学术成果,无愧是顶尖学府。
三年纳新是书院的大事,书院所有学子都来了,其中新生站在最前。典仪官宣读入院学子名单,每个新生脸上都浮上一层喜色和兴奋。
典仪官宣读完毕后,由院首宣告定级。前文便有介绍书院规矩,其中最残酷的就是学生定级。
二十个新生,甲乙丙丁级各有分布,孟青宁在第三轮面谈时顶撞了夫子,她觉得自己最多不过是乙等,谁知竟把她分在甲等。
孟青宁这一届新生中,甲等只有三人,但女子却只她一个,所以定级结果揭晓的一瞬间,底下坐着的老生不淡定了,全院上下都知道书院来了个女学霸。
院首宣读完又说了些激励的话,接着就是新生领校服、身份牌和拜会众夫子。
别人如何,孟青宁不知,但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滋味并不好受。出头鸟不好当,她一出场就如此高调,虽说被动,但一样是别人嘴里的谈资。
好不容易挨到典礼结束,孟青宁不及听兄长道喜,独自一人跑去书院外,找到自家马车,在父亲怀里大哭了一场。
孟启以为她功亏一篑,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莫哭,你还小,咱们三年后再来,到时做足准备,一定成功!”
“噗嗤……”孟青宁被父亲逗笑了,更笑自己这点出息,“阿爹,我考上了,往后就是书院的学生了。”
孟启莫名道:“既考上了,又哭什么?莫非被人欺负了?”
“没有没有,书院特许新生三天后报到,咱们快回去吧,把好消息告诉阿娘。”
孟鹤鸣在书院找了许久,并未找到妹妹,等他到书院门口,孟家车驾已然离开,但仍能分辨的出。
“小妹,你果然不凡……好样的!”孟鹤鸣脸上带着笑意,一直站在书院门口目送他们,直到完全看不见,才转身走进书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