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是你杀了贵儿?”常厉公将手中的鞭子猛地一拽,发出清脆得“噼啪”声。这样的声音足以令江湖中绝大多数的恶徒闻风而逃,常厉公的鞭子有如附有生命的实质一般,对待无辜之人,可救人于危难,对待恶人,可如附骨之疽。他已是耄耋老人,知晓他只有这一独子的一二人都觉许盈盈、宁霜儿状况不妙。行善之人往往会被牵扯进更多不平事,当所有不平事都为人承担、消化,遇到自身莫大不幸之时,常常会爆发比常人更大的忧伤和愤懑。常厉公眼中不复和善与风霜,爆发出比面对恶人时更甚的狠厉来。
许盈盈面对这样的义侠常厉公不露惧色,气定神闲地说:“我杀他,我为了什么呀。许盟主身边红人宁霜儿有令,让我将父亲新赠与我的玄铁镖给她,我便给了呀,谁知她飞起一镖,杀了这人。”
“你说谎!”律托兰从春风花月楼的楼顶飞身而下,“明明就是你杀了他!”
这下众人明白推许盈盈又掉下来的是谁了,是有一位姑娘,只是这姑娘面纱遮面,看不清面目。
“你是谁啊?算是哪根葱啊?”许盈盈上下打量着问。
“你管我是谁,我就是看见你做什么的那个人!”律托兰毫不示弱。
“你和宁霜儿是一伙儿的吧,藏头露尾的,宁霜儿,你为什么让我杀了这人啊?还来这里找我,让她蹲在房顶,你有什么阴谋?”许盈盈大眼盈盈,让人觉得她说的仿佛是真的。
常厉公就是再忧愤,也有是非之心,且耐心分辨着。
宁霜儿,这个名字在南派武林中已以飓风之势传遍,北派武林中也多有耳闻。无非是霜华剑重现江湖,站了南派武盟一派,而这宁霜儿疑似德太妃之女,拥有“万”“里”“江”“月”四块血玉中的两块,尽快得到那两块便成了重中之重。南派武盟及许盟主力主对抗朝廷,恢复武林原本利益,北派武林则要争取更多利益。南方从来于经商一道强于北方,而北方更重功名。朝堂更迭为大成朝后,仁焕先皇抑制南方武林中人从商,又不曾想到给北方武林中人应有帮扶。武林中人无意官场者虽多,大成朝也未正经给过武林中人入仕机会,甚至裁撤武将,如此一来,武林中积怨一多,便想联合,可哪派为上,又是问题。考虑到战乱时暮云城惨状,仁焕先皇为防暮云城生变故,给与优待,令其中武德兼备,为人敬仰信服者离开暮云城,享受优渥生活。可毕竟是背井离乡,被割舍了许多,心中并非无不满,且山盟之约关乎南派武盟地位,一经召唤,便有这些武林前辈速速赶来了这里。
宁霜儿如此重要人物,说她指派许盈盈,有人是信的,毕竟许盈盈这些年来很少在家,几乎不管南派武盟的事情。这等关键时刻,被父亲唤回助力也不是不可能,临时听命于人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为什么杀曹贵?他们来到此处,坐下来喝酒时,作为酒间谈资,有人已经或多或少听说了宁霜儿在暮云城的事情,包括她与曹贵的比试。这些还是春风花月楼的姑娘们告诉他们的,这些姑娘左右逢源,市面上的谈资总是知道很多,这也是春风花月楼除却姑娘讨喜外,红红火火的一个原因。
宁霜儿顶着四处射来的锐利目光,还有常厉公那如刀子般,恨不得立马将她和许盈盈刮干净,看个仔细的目光,怒极反笑,“是啊,我为什么让你杀了这个人啊?这样做于我有什么好处?”
“这,这位姑娘,曹头儿与您比试输了之后,您就要他对您惟命是从,他在这地界儿,除了官府,可没什么人能束缚得了他,他自然是不愿意的,总说要私下找您好好谈谈。我看你们是没谈拢,您就害了他吧。”此时正贴墙站着,似是挺害怕的一个小厮说道。这小厮浑身肌肉健硕,一看就是普通客人闹事时,负责镇压的打手。
“这话说的,只是他这个时辰找我谈?”宁霜儿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这,这头儿找姑娘谈事情,向来喜欢在天暗时找。”小厮又说道。此处本应有笑声,可偏每个人都在无比认真地听,没人觉得是个笑话,宁霜儿登时双颊一红,随即迅速使自己镇定下来,破罐子破摔地道:“他若还肯在这个夜已深,天未亮的时辰来找我,证明他已愿对我惟命是从,我与他还有什么好谈的。”
这话说得底下几位前辈纷纷摇头,默默感慨世风日下。最不满意她这种说法的是徐公子,他可沉不住气了,“可惜他虽有意,名花有主,自然是被挡了回去。”
徐公子这么一说,许盈盈可乐了,“瞧,这冲突不就来了?他被害有什么稀奇的?”
宁霜儿抽口气,朝徐公子一瞥,这个多话精,添乱。
常厉公可没耐性听她们聒噪了,在他听来看来,这件事她们都有份儿,一个跑不了,现在就是天王老子在这儿,常厉公都要拼上一拼。他的鞭子不再容任何人讲话,直直甩了上去,宁霜儿身边有徐公子这个碍事儿的,人未到,鞭先到时,先对准的是许盈盈。
许盈盈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按着这楼里舞娘的步子身姿曼曼闪身到一处处机关前,触动机关,三条彩带从上方飘下,许盈盈飞身而起,抓住其中一条。见常厉公人已上来,又驱动内力,使得鞭子尾随而至的蛇一般紧追她不妨,鞭梢堪堪触碰到她的衣角时,她又荡到另一条彩带,顺着这条彩带荡去了楼下。
楼下的八名武林前辈有人感念常厉公的行侠仗义,要帮上常厉公一帮,上前来拿许盈盈,有人认为山盟之约这等大事为重,袖手旁观,也有人有意与许盟主套近,帮许盈盈,毕竟在许盟主的带领下,稷城已被拿下,一时乱作一团。
宁霜儿冷眼旁观,无统领之人时,武盟之人遇事也不过一团散沙。常厉公见许盈盈已下去,目标便对准了宁霜儿,甩着刷刷鞭响便向宁霜儿而来。徐公子随手搬起凳子相抵挡,凳子碎作木片,宁霜儿将徐公子向一旁一拉,拔出了剑。
“徐公子,帮我啊!”许盈盈觉得自己在这一团混乱中左支右绌,被拉来扯去,人就快碎了,大喊道。
常厉公知晓霜华剑之利,并未因宁霜儿年轻而轻敌,带着一击必胜的心拉好起势。宁霜儿趁机撇了徐公子一眼,徐公子回头看了看宁霜儿,目中带了无奈和鼓励,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思,飞身去了楼下。
宁霜儿随着他的离开,视线一瞬模糊,常厉公的鞭风已至,宁霜儿迅速眨了眼睛,让那片阻了视线的晶莹薄雾散去,迎面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