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荣,也就是宁霜儿的师祖行走江湖时,常厉公曾尝过霜华剑的厉害,他们是堂堂正正的比武,那时还是前朝末年,常厉公鞭法大成,一条长长软软的藤鞭,愣是让他使成了对对手如影随形的利器。刃与韧,刚与柔,从来不是对立面。就像霜华剑,练至越高境界,对于刚与柔的顿悟便要求越高。年轻气盛的常厉公认为这世上,唯有霜华剑是有资格与他的藤鞭匹敌的功夫。那时的司马荣带着两名徒弟,闭门不出,仿若在这不安稳的世态之中,绝学后继有人才是最大的正事。常厉公叫战了七天七夜,打败了凑巧出门的他的徒儿司马易。那时是旧朝覆灭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人人思危,也是对武艺最为看重之时。一场小小的比试都能引得街头巷尾评头论足一番,更别说在江湖中小有名气的常厉公藤鞭与霜华剑之间的摩擦。
也许是不甘在世人眼中落于下风,也许是苦于常厉公的执着,司马荣应战了。那时司马荣霜华剑已只差一层就登顶最高境界,常厉公的藤鞭凛冽时,司马荣的剑锋更烈,带着披荆斩棘的势头所向披靡。常厉公鞭梢一转,想以绕水缠丝的巧劲儿引霜华剑步步深陷时,司马荣的霜华剑又好不示弱,剑光闪烁如流水,誓要缠缠绵绵生死相随。一场好好的比武,愣是打出了苦情恋人的感觉,打到最后,胜负未分,倒是比武的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常厉公没想到今日还有机会与霜华剑正面交锋一回,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一鞭如霹雳般破空而至,宁霜儿并不迎面相抗,而是一个剑风挡下,便滑滑的泥鳅一般,踏桌而起,抓上上面的彩带。
“怎么,司马荣当年身怀绝技却不愿轻易与人比试,他的徒孙竟也是这般模样?到底是技不如人,还是良心发现,心中有愧?”
“前辈,曹贵并非我所杀。我宁霜儿从来不屑于谁听令于谁的把戏。只求有朝一日能自由自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常厉公击碎茶杯,陶瓷碎屑带着水珠朝宁霜儿铺天盖地飞射而去,“我年纪大了,行走江湖这些年,人话鬼话听得多了,难免人鬼不分,可惜当年与司马荣一笑无高下的情谊,今日要折在这里了。”
当年司马荣霜华剑功夫在宁霜儿之上,前数回合尚与常厉公打平手。现在常厉公经过数年历练,宁霜儿并不觉得自己能轻易胜过他。此时陶瓷碎屑就似一片片被激射而出的另类飞镖一般,水珠都带着灼热的气息,正如常厉公心中的激愤。宁霜儿无处可躲,只能将剑挽成密不透风的剑花,迎上去。常厉公的鞭子挺成了刀剑,趁着宁霜儿的剑花被收的一瞬,从一处虚影处插了进去。鞭子与剑剧烈擦碰在一起,发出刚刚的声响。宁霜儿的寒性内力,顺着剑传到鞭子上,鞭与剑不同,一旦冷硬,便会变脆。可惜常厉公没给她得逞的机会,很快使鞭便离开了剑,直取宁霜儿脖颈。宁霜儿哪里肯给常厉公机会,急忙闪身,这一闪身的当儿,一枚飞镖又朝宁霜儿射来,许盈盈的声音传来,“宁霜儿,我爹怎么会让我为你这么个倒霉鬼办事,还要被你栽赃,惹这许多麻烦,烦死了。”
常厉公即便因一时忧愤有些丧失理智,常年的江湖历练,多年的行善让他在发泄了一番后,更是保持着一分清醒,他没有在宁霜儿应付飞镖时趁人之危,而是问了一句:“可是你将我们这些人召集在了春风花月楼?”
宁霜儿一头雾水,“什么召集?”
常厉公闻言,未再动,直接指着楼下的许盈盈问道:“丫头,是你,还是许盟主召集了我们?”
召集?闻言许盈盈也是一愣,若说她为何来这儿,是因为收到了父亲的家书,家书中说宁霜儿已经开始为南派武盟做事,预计今日到暮云城,让许盈盈去帮宁霜儿,尤其帮宁霜儿收了暮云城的重要人物曹贵。许盈盈这些年来对父亲虚与委蛇,其实心中无时无刻不盼着给父亲添堵,也从不管父亲的所想所做,只因父亲从小给她最好的,凡事都由着她,却很少过问她需要什么,是否开心,仿佛她就是那只被随意放养的羊。而当年母亲病重之时也是如此,看病尽管看,好吃好喝尽管供着,却很少去嘘寒问暖,母亲弥留之际,想见他一面,他都没能赶回来。虽然之后一直未娶,也没有再娶的打算,许盈盈还是心中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闷气。到现在都没搞明白父亲这个人是不懂得爱,还是对女人没兴趣。这次来到暮云城后,得知曹贵就是赌坊、风月场所的背后老大,但凡这样的老大让人倾家荡产,逼良为娼的,有什么好鸟,许盈盈索性违背父亲的意愿将人给杀了。现在在春风花月楼遇上这么一出,又索性将锅甩给了宁霜儿。
不过说到召集,也没听父亲提起过这事儿啊。许盈盈照实答道:“这跟我可没关系。”许盈盈这么一说,下边的乱局瞬间平息,原本在场人都已经在心中笃定让大家前来此地之事与宁霜儿、许盈盈有关。
这时,春风花月楼的老鸨见自家地盘上的混乱暂时告一段落,出来主持大局道:“那诸位被召唤来,可有知道所为何事?”武林中秘事着实不易让外人知晓,这里还有其他瑟瑟发抖的客人,可出了命案,已经悄悄命人报官,也不好放人出去,见没人答话,老鸨也就讪讪一乐,没再作声。但相关人都被这一问问到了心里。虽知是为了山盟之约一事,可并没有人知道想商讨什么,既然宁霜儿和许盈盈都不知晓此事,南派武盟主持大局的人在哪里,许盟主此时又在哪里。
这时,春风花月楼的大门“哐当”一声响,官府的人大剌剌走了进来,总捕快带了二三十位捕快,还有几十位暮云城的兵将这春风花月楼团团围住。
春风花月楼的大门被一脚踹开,有人报了官,官府的人也来了,到了成堆的衙役,已将春风花月楼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