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宇拿着电话一头雾水。
让请柏花花的也是沈老头,让放的也是沈老头,前后命令也没超过半天,这是耍他吗?
但是阿坤的电话打来命令下的急,没有反驳的余地。孙宇懊恼地放下手机,看了看惊慌失措的柏花花,说:“抱歉了柏小姐,原本想请您吃饭,现在饭局没了,今晚的事情,您就当没发生过吧。”
柏花花心里还惊恐地想,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当没发生过?不会是要灭口吧?
“柏小姐,请看着我的眼睛。”孙宇的声音有点缥缈,柏花花瞪着眼睛盯着他,恍恍惚惚,一声响指的声音清脆地在耳边响起,她睡了过去。
“老大,这是干什么?我们可是在医院门口公然抢人,现在又要送回去?沈老板是什么意思?”车里的一个副手问,是那天开车的司机。因为当初柏花花放跑他们,也算得上是他的恩人了,他本以为沈鑫这么大张旗鼓地下令绑人是要灭口,还有点于心不忍,谁想到又反悔了。
“谁知道他想干什么,这个老狐狸……从来不跟我单独联络,都是派身边人,也没把我当成自己人……”孙宇捏了捏眉心,不耐烦地说:“先把这丫头送回去吧,送到医院门口,丢在这荒郊野岭的,回头被狼吃了沈老头又要找我麻烦了。”
“老大……”
“她的记忆我已经清除了,送完她,这辆车也别要了,都跟我先眯一阵,免得惹人注意。”
柏花花再醒来的时候,是在普兰医院的一个偏门。
倒在医院的偏门,身上倒没什么不适,就是冷的要命。抬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黑夜,天空的尽头好像有白色的光点,不知道是星星还是几十公里以外的城市灯光。
四周唯一的光源就是她身后的普兰医院。
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她提出要见杨陌断了腿的父亲,杨陌带她来了这里,然后杨陌不见了,自己倒在了医院的偏门。
是他故意把自己拐来这里的?
她记得杨陌说:“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是假的,还敢跟我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她判断他是安全系统的人,所以不怕。
难道,她想错了?
可是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不对劲,杨陌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是说,她提出要帮忙,而案子不能再让自己介入了,所以杨陌急于摆脱她,就用了这种方式。把她一个瘸腿的女孩子仍在荒郊野外,这是杨陌的作风吗?
柏花花百思不得其解。
冷风袭来,吹得柏花花一个冷战,身冷心更冷。
她吸了吸鼻子——算了,反正她一个人也习惯了。
好在杨陌还不算狠心,只把她放在医院门口,她走几步就可以进去了。
“这里不可以进入。”
柏花花被一个保安模样的人拦住,不由得皱起了眉:“这不是医院吗?医院还谢绝病人?”
保安说:“这个时间来看病的话,请左拐直行二百米去急诊。”
柏花花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两点。怪不得这么冷。
“可是我脚这个样子,你让我一个人走二百米吗?这么冷的天,我只想在这里待一会儿可以吗?我就待到天亮就离开。”她指着离门口不远处的医院走廊的休息椅说。
这个时间,就算不考虑安全问题,也没有运营车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接她。
保安铁面无私:“这里是内部通道,禁止外人出入。”
“可是,这是医院……”
“请您离开!”保安似乎有点着急,抬手推了她一把。
柏花花瘸着一条腿,一个不稳摔在地上。
看保安如此坚持,她也懒得再跟他理论了,只好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急诊走——走到急诊正门,总不会不让她进去吧?
可是刚刚摔的一下好像又歪到了脚,她的左脚疼得厉害,柏花花跳了两步,蹦到了医院两堵外墙中间凹进去的部分,刚好可以避风,她蹲了下来,想看看到底伤的怎么样了。
两堵墙挡住了风,也挡住了光,她什么都看不见,角落里一片漆黑,两边的墙都是冰冷的,只有前方不远处医院走廊投射的昏暗灯光。
这么多年来,柏花花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可怜。
以为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却被人家嫌弃,扔在荒郊野岭,瘸着一条腿连医院都进不去,翻遍手机也没有一个可以来接自己的人……想到那天在家,做饭的杨陌,温暖的灯光,红烧肉的香味……柏花花的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哥,你是不是也过过这样的日子,你是来报复我的吗?你怪我害了你吗?”
那些年柏草一定也是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想着家吧。
“不会不会,哥不会报复我。”柏花花摇摇头,又抬头看着星星,泪眼婆娑,小小声嗫嚅:“哥,如果你还活着,能不能让我找到你?如果你已经不在了,你会祝福我的,对吧?”
柏草并没有回答她,回答她的是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柏花花好奇地探出头去。
她藏在黑暗里,刚才那个保安看不到她,他警惕地往四周瞥了几眼,然后回去打开了医院的偏门。有几个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的护士鱼贯而出,脚步匆匆,往不远处的一辆保姆车走去。
车是黑色的,隐藏在夜色中,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柏花花刚才也没注意到,是看到那辆车打开车门,把护士怀里的东西接过去,才看出一辆车停在那里。
继而,她惊恐地发现那些护士抱着的东西是一个个小婴儿!
柏花花猛地缩回来靠在凹进去的夹缝中,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恨不得将自己藏得越深越好。
不知是冷还是怕,她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医院护士公然偷孩子?这样的新闻让她撞见,真是老天爷不想让她有好日子过。
她不敢管的,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冷静了一会儿,脚步声一直都没有停,她又探出头去,这次的场景令她摸不着头脑。
刚刚的护士又从车里把婴儿抱了回来,沿着原路走进了医院偏门。
不是偷孩子?
柏花花微微松了口气。不料这一口气没松完,大概是今晚冻得狠了,她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谁?!”
正在巡逻的保安一个激灵,朝这边走过来。最后一个抱着孩子的护士低着头迅速跑回了医院。
而柏花花在喷嚏打出的一瞬间,就条件反射一样从角落里落荒而逃,顾不得左脚裂开一样的疼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在这样的深夜,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她死在这里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可她还不能死,她要找哥哥!
柏花花忘记了疼痛,冷风呼呼刮过,像巴掌一样扇在脸上,她几乎是闭着眼睛,玩命一样狂奔,因为她清楚地听着身后的脚步一直都没有停过,有人在疯狂追赶自己。
一直将医院甩到很远的地方,远到医院窗子里的灯光都变得幽暗了,柏花花实在跑不动了,她辨不清方向,胸口快要炸开,左脚也已经痛的失去了知觉,一切都完了,她停下脚步,绝望地想:这辈子见不到哥哥了。
用尽最后的力气,她一拳挥向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