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不怀好意的凉风吹得他有点瑟瑟发抖,但真正让他不寒而栗的,却是来自那双源源不断射来怨毒之光的双眸。
他缩了缩脖子,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提醒着他,敌不动,我死也不能动。
面前的女子长叹一口气,蓄满怨气的双眸渐渐暗淡下来,她对着面前恍若石像般鬼斧神工的长者语重心长道:“爹,母亲死得早,你我父女相依为命,我自小随您征战沙场,什么样的修罗场我都见过了,您现在告诉我,皇后娘娘属意我做太子未来的侧妃,莫说是太子二房,就是太子的正妻我也不稀罕,再说那太子,哪里有个一国储君的样子,成天饮酒作乐,正事荒废,皇上的其他皇子们,哪一个不比太子更适合成为储君。”
林恒吸了吸鼻子,他觉得女儿林妙的话就像一瓶毒药,需要他视死如归的喝下,但抗旨是大罪,搞不好昔年和他征战沙场的兄弟们也会受到牵连,那帮老小子多年不打仗了,好不容易抱上了大胖孙子正搁家乐呵呢,不能连累他们。
林恒轻声咳嗽道:“虽然太子的未来正妃是文官的女儿,他们文官处处都要压我们武将一头,咱们武将本就在朝堂上没什么话语权,老将军又被文官陷害入狱自缢身故,那些文官却恨不得把自己刚出生的女娃都嫁进皇家去铺路,我们武将缺的就是一个能在宫里说得上话的人,而你就是最好的人选,昔年和我在战场上同生共死的叔叔伯伯们不争气,个个生得都是儿子,只有你是女儿身,皇后娘娘不选你,难道选你的干哥哥们去充实太子的后宫吗?”
林妙急道:“可是……”
“没有可是,”林恒再不打断林妙,他自己就先动摇了,然后带着女儿去浪迹天涯,一个老光棍,一个小光棍,就着西北风啃硬馒头,只是他毒入骨髓,不知道还有多久可活,他一旦冲动了,怕是死后连跪着和林妙娘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林妙再次挣扎道:“可是……”
林恒操着老父亲最后的尊严义正言辞道:“没有可是。”
“老规矩,咱们立军令状,我打赢了,你乖乖出嫁,你打赢了,老子就提刀去砍了那个胆敢觊觎我宝贝女儿的废物太子,”林恒说完怵怵的偷看了林妙一眼,深怕林妙真做出像他一样混账的决定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妙嘴上带刺,身体却妥协了,挽上林恒的胳膊:“女儿要说的,您全说了,您还跟我说咱们武将的嘴永远没有他们文官的缺德?女儿看您的嘴十个文官也敌不上,如今竟要卖女求荣。”
林恒扯出一个笑容:“正是,正是。”
辞了林父已是夜深,跟在林妙身后的贴身丫鬟荣英看见自家小姐的步伐沉重散乱,心知小姐一定是在为老爷方才所说的赐婚心烦意乱。
林妙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的阴郁之气大有冲破封印的趋势:“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在我嫁给那个废物太子之前,我必须让他彻底改变。”
习武之人不拘小节,荣英的实话张口就来,丝毫不需要经过大脑周转:“他是太子啊,他不想改变,我们还能拿他怎么着,难不成杀了他啊?!”
林妙笑赞道:“好提议!”
林妙的话让荣英的下巴迟迟无法归位,便自顾自痛下狠手用手掰回原位。
“不成功便成仁,”夜幕下,林妙捏紧拳头,眼中的坚定几欲夺眶而出。
荣英眼见大事不妙,这不是当年小姐随老大人上阵杀敌时的表情吗?急忙劝道:“小姐啊,你要冷静,谋杀亲夫这种事情咱过过嘴瘾就成了。”
林妙一巴掌拍在荣英的肩上,拍得她险些站立不稳:“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荣英慌了:“别啊小姐,咱不是大丈夫,咱可以耍赖嘛!”
林妙不容置喙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朝令夕改,休要再提,否则军法处置!”
荣英一哀三叹,直叹得快窒息了,突然想起:“明天还是去棺材铺看看,如果便宜的话,先给自己添置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