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沫想，这么细的水流，接一桶水估计要很久吧？用水量大的时候岂不是要跟不？

杨晓燕正好择好了菜，她把菜篮子拿进厨房，拎出水缸旁的一个空水桶，对周沫招招手，道：“走，妈妈带你涨涨见识。”

“什么啊？”

周沫听杨晓燕说要带她涨见识，瞬间便被勾起了好奇心。

杨晓燕笑了笑，道：“跟来你就知道了。”

周沫跟着杨晓燕来到山泉边，就见杨晓燕踏一块垫脚的大石头，把先前放在凹壁里的水桶取出来，再把空桶放进去，然后叉着腰对着泉水源头大喊：“泉水泉水快出来！”

周沫一愣，这是什么操作？

杨晓燕又喊了两遍：“泉水泉水快出来！”

又过了十几秒，“哗啦啦”的水流汹涌而出，落入桶内，等将水桶注得八分满之后，泉水又瞬间变小，恢复成涓涓细流了。

“哇！”

好神奇！

周沫惊叹起来。

杨晓燕拎着装好水的水桶回厨房了。

周沫踏那个大石块，也学着杨晓燕的话，对着山泉大喊：“泉水泉水快出来！”

连着喊了三遍，泉水没有变大。

明明声音比妈妈大啊？

难道是因为她没有叉腰，气势不够？

“妈妈，是不是必须叉腰喊才有用？”周沫朝着厨房方向喊。

厨房里传来杨晓燕带笑的声音：“对，你得叉腰！”

厨房里，林春花听了母女俩的对话，笑着对杨晓燕说道：“二十多岁的人了，眼看着就奔三十了，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皮。”

杨晓燕也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那时有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来她家玩，她就是这样戏弄那些小孩子的。

山泉喊出水后，得歇两小时以后再喊，才有水出来。

但她偏不告诉那些孩子，还在一旁瞎指点。什么姿势不对啊、音量不够大啦、也有可能是没对准山泉口。

那些孩子一一照做，可还是没有喊出山泉水来，就问她，“我们学着你的样子做了啊，怎么还是没出水啊？”

她就领着小满和小建边笑边说，“那可能只有一个原因了，是你们心不够诚吧！”

诚心不诚心的，是个什么标准，那只有天知道了。

对，她就是把他们当猴耍了！

谁让那些城里来的孩子对着杨家湾嫌弃来嫌弃去的，还尽炫耀些她和小满小建没吃过的、没见过的，说他们三个没见识！

他们不也没见过一喊就出水的山泉和后山的小瀑布嘛！

周沫又学着杨晓燕的样子，叉着腰喊了一次，泉水还是没有出来，但出来了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

这男孩子站在半坡，用一种非常搞怪的语气学着那句话，“泉水泉水快出来，泉水泉水快出来……”

说完他还朝周沫扔了个泥巴块，又做了个鬼脸。

最后，他不屑地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傻子？”

周沫看着自己肩膀那个浅浅的泥巴印子，皱眉问道：“你是谁家的熊孩子？”

男孩子又捡起了一块泥巴，朝周沫扔过去，道：“你才是熊孩子！你才是熊孩子！男的还穿粉色衣服的，羞不羞？”

周沫知道他也通过她的发型认定她是个男孩子了，也没纠正，一闪身躲开了泥巴。

“粉色衣服怎么了，男女都能穿啊。谁规定男的不能穿的？还有，你家大人没教过你吗？朝别人扔泥巴是不对的！”

男孩子听了周沫的话，突然就脸色通红，愤怒起来，他道：“我就扔，我就扔！”

说着，他又快速地捡起了脚边的两块泥巴，左右手拿着，同时朝周沫扔了过去。

杨晓燕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那个男孩子的动作后，大声喊道：“住手！你怎么欺负人？”

见到杨晓燕，男孩子脚下一滑摔倒了，还顺着坡往下滚了两圈。

他也没叫唤，站起来拍拍身的泥土，转身进了杨晓燕家下面的那座房子。

周沫走到杨晓燕身边，杨晓燕问她：“我把他吓到了？幸好没摔出个好歹……”

否则的话，人家家长就得找门来理论了。

她刚一回到杨家湾就闹出这种事的话，那以后就别想消停了。

林春花听到动静后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只看到了小男孩的背影，但她还是认出了他。

“那是你十叔家的大孙子。”

杨晓燕道：“是叫小谷的吧，我还记得他，比咱们家小沫大两岁。”

林春花点点头，道：“这孩子小时候也很乖的，自从他妈跑了以后，就变了性子。

天天到处祸害人，不是拔人家的菜苗就是拿石头砸人家的玻璃，前年还把你十叔家的稻草垛子给点了，要不是大家帮着灭火，你十叔家的房子都得被烧着。

去年秋收之后，村里人都把自己家的稻草垛子往远离房子的地方堆放了，就防着他再次点火。

你十叔十婶管不住他，他爸又在县里打工，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一趟，一回来就打他，可越打这孩子就越不听话。”

杨晓燕问道：“小林哥老婆跑了？”

林春花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听说跑的时候还把家里的钱都偷走了。造孽啊！”

林春花拍了拍周沫肩膀的泥印子，道：“小沫啊，咱以后离他远一点，省得他欺负你。”

杨晓燕愁眉苦脸：“住下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离得多远？”

她想了想，看向林春花，道：“要不，我把他悄悄打一顿，警告他不许欺负咱们家小沫？”

周沫有些不认识自己的妈了。

妈妈难道是次打王婆子和周庆民的时候没过瘾？还是她本来就有暴力倾向，只不过为了爸爸才压抑住，近十年没发作过？

林春花用力地拍了一下杨晓燕的后背：“你也是个熊孩子！小时候没少给我惹祸！你不小了，再打架，还打人家孩子，别人就该把你这个泼妇绳之于法了！”

杨晓燕把鬓发往耳朵一挂，嗡声嗡气地说道：“我就说说，说说而已。”

回头发现周沫还在一脸陌生地看着她，杨晓燕横她一眼，道：“别看了，你妈我一直都这样！”

周沫点点头，虽然陌生，但这样的妈妈真好！

很有生气，不再是前世那个形容枯槁、心如死灰又满身疲惫的妈妈了。

周沫站在门前空地，望向远处碧绿的稻田和山林，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闭眼睛，感受着和煦的春风与温暖的阳光，心里感慨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