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大妈所言，她对这一片的人挺熟的。

换句话说，她在附近这一片挺有名气，很多人都认识她。

见到她从蓝正的地摊拿了件裙子，有路过的人打趣道：“王姐昨天不还说谁买谁有病，咋今天就来买了！”

“瞧着不错，小伙子是实诚人，摆个地摊也不容易，拿一件、拿一件。”大妈笑呵呵的应对着打趣的人。

一听大妈这句话，冷清的摊位面前顿时围了不少人，好些个昨天问过价格的人看向蓝正，问道：“小伙子能便宜点不，我也拿一件？”

蓝正摇头。

“哪有你这样做生意，上杆子把客人往外赶。”

“连价都不能讲，没你这么做生意的。”

“小伙子，你这样做生意不行。”

“······”

蓝正不是商场小白，用看得就知道，这些人中大部分是纯属凑热闹，购买欲望其实不强。

他挑选的裙子适合年轻人，问价格的多是中年妇女，年纪不上不下，像王大妈那样花七十块给儿媳妇买条裙子的终究是少数。

一来，这些人里大部分，未必有儿媳妇。

有儿媳妇的，婆媳关系未必如王大妈那般融洽。

二来，花七十块在地摊买条裙子，不如去商场。

哪怕同样的款式、质量，去商场买，就算它贵一、两倍又如何？

一个地摊货，一个某某商场精品，说出来哪个更有面子，一目了然。

人嘛，都讲究一个面子。

尤其这里称得上是鹏城现如今的市中心，附近都是些不缺钱的主儿，更是讲究面子。

当然也有眼热，真心实意想要买的中年男女，只是人极少。

没价好讲，大家又看够了热闹，自然也就散了，该散步的散步，去跳中老年迪斯科的去跳迪斯科。

不过，仔细一听就会发现，谈论蓝正这个摊位的人愈发多了起来，大都不是什么好话。

比如：

想钱想疯了。

把咱们都当傻子。

一条裙子就敢卖七十，真以为他卖的裙子是商场里的名牌等等。

虽说都不是什么好话，可这正中蓝正下怀。

有句古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个坏名声的传播速度，往往比好名声传得快，传得急。

关键吧，这个坏名声大都在他个人身上，与货物关系不大，并不影响大家对裙子质量的质疑。

如此，来凑热闹，看热闹的人就多了。

用以后的话说，就是流量。

他这个地摊说不定会成为一个网红地摊。

上午十点左右，广场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摆摊卖早点的人也都准备回家，准备傍晚来摆摊。

蓝正和郝建国依旧守在摊子前，没有要走的意思。

“小伙子，回去吧，我在这里摆摊一年多了，今天傍晚之前，这边没什么人，没什么生意可做。”

一个骑着三轮车的大叔路过摊位，好心劝说道。

蓝正摇了摇头，“谢谢大哥，人少没关系，在这里守着总有一个机会，收摊回家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就你这样做生意，能卖出去才怪。”另一位路过的摊贩不屑道。

蓝正笑而不语。

那位好心的大叔停下车，似乎不急着走，坐在三轮车上问道：“小兄弟外地人？”

“算是本地的。”

“老哥我在这里摆摊一年多，还是第一次碰见你这样做生意的，第一次做生意？”

蓝正嗯了一声。

“你这样做生意不行。”

“您说说，传授传授经验？”蓝正站起身，摸出烟递给中年大叔，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人，闲来无事，聊聊天，消磨消磨时光。

飞马？

摆地摊都抽这种好烟了？

中年大叔有些愣神，不禁多看了蓝正两眼，随即释然了。

看面相、穿着就不像穷人家的孩子，估计是家道中落的小伙子，一时间难以改变习惯。

中年大叔不禁有些感慨，就像看见了几年前的自己。

在烟这个事情上，没多说，反正等日子一长，生活的艰辛就会磨掉这些坏习惯。

中年大叔抽了一口，缓缓吐出，“你敢咬死价格不还价，想来你对自己的衣服质量有信心，但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

蓝正点头，有些意外，对中年大叔多留意了几分。

酒香也怕巷子深，一般人不会这么说，要知道这是92年，大家几乎还在奉行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个道理的时候。

郝建国倒没觉得中年大叔有什么过人之处，甚至觉得中年大叔有点多管闲事。

他瞅了眼中年大叔，心想蓝正这狗日的那一套一套的生意经，他教你还差不多。

中年大叔没注意到郝建国异样的神情，继续道：“你的东西是好东西，可没人用过，谁知道你的东西是好东西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这么个理。”蓝正一脸实诚，认真求教的样子，就像跟老师傅细心求教的学徒一模一样。

所以说，要说表演，一个成功商人往往比演员都更有实力。

“像你这样咬死价格不还价，交谈也极少，东西卖不出去，别人又怎么知道你的东西好呢？”

“还有，你是摆地摊卖衣服，像你这样摆在地上就给人一种很廉价的感觉，你至少得支个摊，展示品用衣架挂着才好，毕竟听说你的衣服不便宜。”

蓝正一脸羞赫的模样，“其实还好，不算贵的。”

讲真的，七十一条的裙子贵吗？

当然贵，在这个年代，大部分地区的人均月工资也就百来块，一条裙子相当于人家半个月的工资。

可是在鹏城，真不算贵，尤其这附近的都是有钱人，人均月工资上千，花六、七十块买条喜欢的裙子，绝对大有人在。

后来有人说，没去过92年的鹏城，你根本想象不到那时的鹏城有多时髦。

时髦，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词语。

在蓝正看来，时髦所隐射的就是有钱，因为追求时髦得花钱，舍得花钱。

否则，他也不会选择在这里摆摊。

中年大叔打开了话匣子，说得比较多，一直聊到十一点多才走。

至于聊天带来的收获，几乎没有收获。

中年大叔提起的生意经，只能算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他提到的，蓝正也早想到了。

不过，蓝正不否认，中年大叔是个管理类人才，开创不足守成有余。

中年大叔一走，郝建国见周围也没人，他便撇了撇嘴，有些不屑道：“他说的那些，你不早想到了，干嘛像傻子一样跟他取经。”

“你不懂。”

郝建国翻了个白眼，“你说了，我不就懂了。”

“你说当时我们聊天的时候，有多少人注意到？”

“没注意。”郝建国摇头，一副迷糊样，有点跟不上蓝正的节奏。

“我注意到了，几乎路过的摊贩都注意到了，有人不屑，有人会停下来听一听。”

“跟你和他聊天有什么关系？”

蓝正摇摇头：“早上我跟你说过，我的人设，是不会做生意的老实人，既然不会做生意，那么后续的安排你就不觉得突兀？”

“之所以跟他取经，是因为我需要有人提点我怎么做生意这个经历。”

“本来我打算自己找人在人多的时候提点我这些的，这样就会让大家我真的不会做生意，是个第一次做生意的小白，那么我说的话可信度就很高。”

“现在，那个大哥提点我，虽然效果差了一点，却也算意外之喜，因为更加真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