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毫不客气的话,让书房里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虽然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目的,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诸位王爷还是觉得脸上有点儿疼。
尤其是被叫道的四皇叔李成轩。
他顿时就炸了,眉毛都差点立起来,指着突然闯进来的公主大声呵斥道:“你怎么来了,这是你一个女孩子能进来的地方吗?没大没小没规矩,你母后就是这么——”
然而四皇叔还没嚣张完,一道冰冷的剑光从他眼前一闪而过,等他反应过来时,公主的剑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四皇叔嚣张的话语戛然而止,原本铁青的脸色霎时间憋得通红。
满屋子的人,包括惠帝在内,都震惊的望着公主,谁也没敢大口喘气,书房里一时间静的仿佛能听到众人的心跳声。
公主嘴角微扬,脸上挂着浅淡的笑,然而眼底是冰冷的,她用冷冰冰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要把这些人的脸都刻在脑海里。
然后,公主才轻声开口,问道:“诸位皇叔平日总不进宫来,今日突然凑的这么齐整,该不会都是一样的心思吧?”
“想当太上皇?”
“可以啊,先问问本公主的这把剑,同不同意!”
二皇叔李成泰蓦地跳起来,怒不可遏的斥责:“就凭你?小女娃娃有什么资格干涉朝廷大事,还不滚出去?!”
骂完后他转头就看向惠帝,仿佛寻求同盟一般的说:“皇兄!兄弟们今日之言,虽然不大中听,但都是好意,瞧瞧你家姑娘一上来就喊打喊杀,怎么着啊还打算把我们这些皇室宗亲都杀光不成?”
惠帝先前一直沉默着,没有同意也没有明确的反对,甚至他脸上都不曾表露出丝毫的不悦来。
他以为这是对弟弟们的尊重,却不料反倒助长了他们的气焰,让这帮人觉得,可以因此而随意批评指责甚至怒骂教训他家姑娘?
惠帝冷笑一声,在一众王爷的期盼目光中突然开口:“能不能生儿子,那是朕的家事,就算朕命中注定没有儿子,那朕也认命了。”
“只是皇后大丧举国哀痛,现如今尚在热孝之中,尔等就公然提出如此诛心之举,到底是真心为江山社稷考虑还是尔等出于私心作祟,真以为朕看不出来吗?”
二皇叔登时卡住了。
惠帝又哼了一声说:“就算朕真的不能生出儿子来,那又如何?这皇位之上,如今坐着的还是朕,将来要交给谁,那也是朕说了算,何时轮得到你们来口口相逼?”
“朕即便没有儿子,可膝下还有女儿,朕便是将这皇位传给朕的公主,又有谁敢多说一个字?”
“你们……”
惠帝用食指一一点过面前这帮庶出的兄弟、以及堂兄弟们,恨声骂道:“你们这样迫不及待的逼朕立太子,是在诅咒朕早死吗?!”
一种王爷被惠帝突然爆发的气势给震住了,谁都说不出话来。
众人冷静了一会儿后突然一阵后怕——是啊!陛下如今年富力强,谁说他就真的生不出儿子来了?
哪怕就是生不出来,可他也绝对不是急需立太子的年纪,他们这么逼着,可不就是在诅咒陛下?!
“臣弟不敢!”众人忙不迭的跪了下去,满背都是淋漓的冷汗。
在这片惶恐不安的情绪中,只有公主默默地收回了琉光剑藏进袖中,面上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刚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她父皇刚才的那番话,彻底颠覆了她两辈子的认知。
公主完全沉浸在了震惊于迷茫之中,连满屋子的皇叔们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到,更加没有理会皇叔们偷偷打量她的眼神。
惠帝唤来袁宝换了茶,喝了两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这才发现他家姑娘还站着不动,俨然精神恍惚似的,顿时笑出了声。
“阿玉过来。”眼见公主迷茫的看过来,惠帝忍着笑意冲他家姑娘招了招手,慈爱的问,“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能跟父皇说说吗?”
惠帝的语调并不高,甚至听着还有点儿中气不足的味道。
公主回过神来,仔细打量她父皇,据她母后去世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连一开始难以接受的自己都缓过来并且适应了母后的离去,公主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她父皇也该走出来了。
可今日这么近距离的打量,公主才清楚的意识到,她父皇不是不悲伤了,而是将这份悲伤都藏在了心底的。
因为作为一国之君,他根本没有可以悲伤的时间。
父皇他不仅要处理朝政,还要应付蠢蠢欲动、居心叵测的皇亲们,要为天下臣民和她们姐妹两个,撑起一片稳固的天空。
可她父皇到底是个人啊!
是人就有感情,就会感到悲伤和难过,更何况她父皇母后的感情那么好?
这一瞬间,公主突然记起了她母后刚去那日,淮南王因自己伤了淮南王妃而进宫闹事,他父皇强打起精神替她撑腰吓退了淮南王,可转头就吐了血……
公主望着她父皇两鬓间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白发,瞬间湿了眼眶。
惠帝被他家姑娘突然的眼泪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捧着他家姑娘的脸蛋擦拭着泪水,心疼不已的问:“怎么了乖乖,是不是被刚才那帮人给气到了?没事没事的啊,乖乖放心,有父皇在呢,他们也就嚷嚷的厉害,翻不起浪花的!”
公主却并没有像上次那般,噼里啪啦的掉着眼泪哇哇大哭,她胡乱抹了把脸后,做了两个深呼吸,突然说道:“父皇,您……很累了吧?”
惠帝懵了:“……啊?”
公主扯着嘴角试图扯出一个笑容来,但并不怎么好看,她哽咽了一会儿,才说:“是儿臣错了,父皇。”
惠帝更懵了:“……”到底咋了啊姑娘,你这思路,为父有点儿跟不上了啊!
说完这句话的公主,却像是练功时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整个人都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与耀眼的光芒。
她走过去,在她父皇的脚边蹲下来,把下巴搁在她父皇的膝盖上,像小时候那样偎着。
惠帝下意识的抚了抚她的鬓发,满心的感慨——虽然他姑娘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总的来说,还是很暖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