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咬着唇没开口,这已经是她父皇当着她的面,第二次吐血了!
她虽然不甚聪明,但也不傻,只是她看见的就两次了,谁知道她没看见的时候还有多少?
这样的情形若说是没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只是……
父皇既然想遮掩,她也不好强行戳破。
父女俩十分有默契的彼此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谁都没有揭开这层虚弱的假象。
惠帝赞许的看了一眼他家姑娘,才道:“行了,你赶紧去工部当差吧,父皇这里有袁伺候着,不用你。”
公主猜到她父皇定然有事瞒着,但既然刚才没戳破,现在她也不会刨根问底。
她只是握着她父皇的手,用力的捏了捏,暗示道:“您别太劳累了,外头的事情,儿臣替您看着呢!”
惠帝笑了笑:“知道了,快去吧!”
公主临走前又用眼神警告了袁宝一通,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风华殿。
她却并没有直接离开内宫去工部,而是转头去了太医院,找到了正当值的陆正使,公主不等对方行礼问安,就托着他的胳膊把人扶了起来,沉声道:“陆太医借一步说话。”
把人带到无人处,公主竖起耳朵听了一阵,方圆十丈之内没有生人,她才放心的开口:“陆太医,我就直接问了,我父皇的脉案一直是你在照管对吧?”
陆正使闻言,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公主继续道:“那我问你,我父皇他到底什么病,为什么屡次吐血?他床头那个匣子里头,存放的又是什么药?!你今日倘若不能如实交代,别怪本宫剑下无情。”
陆正使只觉得脖子一凉,余光一撇,竟发现肩膀上不知何时竟然架了一柄剑,剑身泛着寒光,轻易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他顿时苦着脸哆嗦:“公主,下官实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啊……”
公主当下冷笑:“你是要装傻,要是要命?”
陆正使心中叫苦不迭,他哪里知道陛下吃的什么药?
明面上的是他这个正使单独负责陛下的脉案,可近些时日陛下根本不让自己问脉,连太医院记录的脉案存档都是陛下怎么说,自己怎么写。
他哪里知道陛下竟然还吐血了?!
可眼下看公主这急眉赤眼的神态,他怕是说什么,对方都不会信的……
陆正使左思右想,只能据实交代:“公主,陛下的脉息,现在根本不让太医院诊断,龙体如何只有陛下自己清楚!您与其在这儿拿下官开刀,不如想想别的法子?”
公主泄了劲,手上一松,剑就滑开了。
小命得保的陆正使忙不迭的躲远了些,忍着两股战战的后怕劲儿好言劝道:“公主,陛下素来疼爱您,对您更是知无不言,您不如想一想为什么会将病情瞒着?”
公主惊愕的看着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而陆正使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一溜烟儿就跑走了。
留下公主一个人吹着寒风,突然就明白了——这个老东西,他哪儿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什么都知道!
可被寒风一吹,公主很快冷静下来了,她想起父皇先前说的话,明白父皇是不想让她跟着担忧。
可,虽然惠帝竭力让她放心,但这么大的事,公主觉得她能放下心才有鬼!
可她也明白,父皇不让她请太医,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了传出去,否则让那帮虎视眈眈的皇叔们知道了,怕不是要逼宫了!
于是公主只好强忍心忧心忡忡去了工部,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碍于昨晚上那顿好酒好菜,公主今天一到工部,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
谁见着她都喜滋滋的上前行礼:“请公主安!”
一路走进来,公主都记不清自己听了多少声……
以至于踏进门看见已经坐在工房里头的肖煜时,公主几乎是一个箭步窜到他身边,好奇的问:“你发现没?”
肖煜被捏到肩膀,痛的下意识咧嘴,强忍着才没叫出声来,故作从容地问:“发现什么?”
公主扭头瞅了一眼外面,低声感慨:“衙门里的人,今天对我格外的友好而且热情……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官场?不过是一顿饭罢了,竟有这么大威力?”
肖煜了然一笑,一边将放在桌子下面的火炉边上热着的食盒提上来,一边问:“我们府上今日早膳吃的是水晶虾饺和豆腐皮包子,我给你带了些,要不要尝尝?”
公主立刻喜笑颜开:“要!”
今早太过忙乱,公主都没来得及吃了早点再过来,路上肚子饿的时候她本想着得熬到中午的……
没想到肖煜竟然这么贴心,还给她带了早膳来!
公主看着他从食盒里拿出来的一碗粥,一碟水晶虾饺,一笼包子,泛着诱人的腾腾热气,令她忍不住胃口大开。
肖煜先把粥放到她面前,温声提醒:“先喝点粥暖暖胃,在吃别的。”
公主从善如流,把肚子填的半饱了才慢下来,继续先前的话题:“我还是不太明白,一顿饭而已,真的能有这么大威力吗?”
肖煜笑着说:“这不是简单的一顿饭,而是公主你请的饭!”
“那不都是饭吗?”公主皱眉。
肖煜摇头叹息:“那可不一样。官场历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这新官上任,都要烧三把火,但这火怎么烧却大有讲究。”
“有的人呢,借此机会立威,震慑旁人。”
“但公主却不同,你本身就是皇族,天生威严无需再用旁的手段来树立威信。这个时候只需要小小的施以恩惠,便能达到恩威并施的目的。”
“为工部建小厨房,这事公主你做的极好,足以在工部众人心中树立一个良好的上位者形象——但这还不够,这点只能让大家敬你,却不能让民心归向于你。”
公主听的云里雾里,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所以,就请他们吃饭?”
公主的语气实在是太过难以置信,荒谬的感觉不言而喻。
肖煜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连摆手:“你不要这么说,请客吃饭也是一门学问。下属请上峰吃饭,那是存着讨好卖乖的心思,上峰请下属吃饭,则是表示上下一心。”
“公主您请他们,在工部众人的眼里,就是高高在上的皇族公主放下身段与民同乐,这样的举动,怎么能不让人死心塌地?”
公主嘴角微抽,怀疑的看向一本正经的肖煜,心说,就吃顿饭而已,能有这么大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