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工部忙了一天。
收发官用器物,这事说来并不难,只一点,这其中的手续繁多又琐碎,非常耗时耗精力。
当然,身为公主,她自是不用亲自去清点每一样器物。
但不论任何器物出入库房,都要从她手中批条,一天下来,公主全坐在书案后头写条子盖章了。
只是这样,就快受不住了。
公主不敢想象,若是她父皇真把那皇位传给自己了,将来一整天坐在书房里批奏折该是什么样一副情景……
然而更让公主的难以接受的是,她身心俱疲的回了宫,脸话都不想多说一句的时候,陆星晚却满面春风的迎上来告诉她:“公主,你听说了吗?世子得陛下赏识,被派入吏部学习观政了呢!”
此话一出,公主脚下一滑,整个人险些扑倒在地!
等她手忙脚乱的站稳脚跟,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世子?哪个世子?”
她怔愣的望着陆星晚。
后者白皙的脸蛋上霎时间浮起一抹浅浅的粉红,双眼盛着几欲滴出来的娇羞,喜不自胜的回答道:“就是……世子呀!”
公主恍然大悟,能让陆星晚这个傻姑娘露出这么一副神情的世子,满京城里也就只有李朝阳这一位了。
可是……
公主手一抖,猛的抓住她肩膀,高声追问:“你是说李朝阳?父皇派他去了吏部?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公主连珠炮似的追问,陆星晚一个也答不上来,她的肩膀被公主捏着,疼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眼里险些掉下泪来,哪里还顾得上说话!
好在公主很快意识到了这点,赶紧松开手。
陆星晚捂着肩膀直抽气,还是腾出空来解释:“据说是今天,世子特地进宫给陛下请安,然后陛下念着世子也到了年纪,就让他进吏部观摩学习。”
公主抱歉的看着陆星晚,扬声唤来侍女:“打盆热水,再去我书房里拿瓶药酒过来。”
她揽着陆星晚进了屋,等侍女把东西准备齐全了,公主亲手脱下陆星晚的外衣,让她把肩膀露出来。
白瓷一般的肌肤上头,赫然几个乌青的印子!
公主心里顿时闪过一阵悔恨,她知道自己这是上辈子杀人太多留下的后遗症,但凡出手总是下意识招招致命……
虽然已经竭力克制了,但总免不了伤到人。
公主一边拧了热毛巾给陆星晚的肩膀热敷,一边愧疚的低声说:“对不起啊晚晚,我不该对你动手的。”
陆星晚本就没有放在心上,闻言更是哭笑不得:“我没怪你,你怎么比我还难过啊?好了阿玉,我知道你是无心的,别难过了好不好?”
她飞快的转移了话题:“你帮我揉药酒吧!正好你手劲儿大,不然我自己还没办法呢!”
公主更是哭笑不得,瞪了她一眼这才丢开帕子,把药酒倒在手上搓热,才覆上陆星晚的肩膀。
她一边揉,一边盘算着李朝阳的事情。
上辈子,李朝阳虽然做出了逼宫谋反的事情,但后来她也明白,这一切都是沈肃的计划和套路,李朝阳不过是被逼上梁山罢了。
毕竟,前后两辈子,李朝阳都是那个胆小谨慎的淮南王世子,平日里谨小慎微,是在宫中行走时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那种!
更何况这辈子因为自己的插手,李朝阳还错失了太子之位,饶是如此他也不曾有半句怨言。
虽然他试过来找自己,但公主并不相信,李朝阳这个人会突然泛起什么野心想要争权夺利。
所以,他为什么会主动进宫请安?
父皇给他派差事,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公主越想越坐不住,不觉手上加大了力道,几下把药酒揉开后就拍手站了起来,也没顾得上陆星晚龇牙咧嘴的穿衣,转身就跑了出去。
陆星晚连衣服都没穿好就想往外追:“阿玉!阿玉你去哪儿?”
没到门口就被侍女拦下了:“陆女史,您的衣服……”
陆星晚羞愤的退回去穿衣服。
而公主提着一口气直奔风华殿。
此时天色将黑,风华殿里已然灯火通明,宫人们来回走动却悄无声息,仿佛生怕惊扰了谁。
公主可不管,一鼓作气冲到殿门前,抬手制止了内监的通传,拧着眉大步走进去。
正殿里没人,公主直接往书房去找,却也没有人。
但书案上的笔墨还没来得及收拢,想来是刚离开不久。
她站在原地思量了片刻,又转身往寝室走去。
一撩帘子却正好看见她父皇背对着她正在穿衣,湿漉漉的头发被帕子包裹着,发尾还在滴水……
公主愣了下,都忘了要避出去,呆呆的看着她父皇发尾的水滴落到地上,又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
心中疑云骤然凝结。
公主想不想的出声问道:“父皇,这个时辰,您怎么想起来沐浴了?”
寝室里,惠帝连同伺候他的侍女和内监均被吓得一抖。
惠帝手忙脚乱的裹上外袍,回身用力瞪了他姑娘一眼,气得脸都青了:“谁让你闯进来的?!”
公主却一点也不心虚,板着脸走过去,心中的怒火燃的更高了些:“父皇,您回答我。”
惠帝的脸色彻底绿了,对上他姑娘的怒火却莫名有一丝心虚,他不住的往后退,嘴里斥责道:“出去出去!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话吗?谁家大姑娘夜里闯进老父亲的房里还像你这么理直气壮的?羞不羞?!”
公主被这句话砸蒙了,不觉停了停。
目光在她父皇身上扫了一圈,公主终于发现她父皇衣衫不整的情况……
顿时涨红了脸!
“您把衣服穿好,我在书房等!”
慌乱的丢下话,公主扭头就跑了出去。
眼见她跑没了影儿,惠帝才松了口气,招手叫躲在床榻后头的袁宝:“快去,小心着点,把东西处理了,别让公主发现。”
袁宝怀里抱着一团染了血的帕子,战战兢兢的往外头去。
惠帝这才整理好衣衫,从侍女手中拿过帕子,边擦着头发边往书房走去。
这回他姑娘终于没四处看了,乖乖的站在书房中央的地上,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惠帝有些心虚,但很快又压了下去,轻哼一声走过去,在他姑娘的脑门上弹了一记脑瓜崩后,故作严肃的教训她:“鸾玉,你已经是及笄的大姑娘了,可不许再像今天这样,没头没脑的往父皇房里跑,记住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