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回想起方才的情形,羞愧的脸上火烧一般,哪里敢不应。
惠帝见她难得乖巧听话,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从前不知道,父皇也没给你立规矩,却不知养成了你这种陋习。”
“从今日起,父皇要给你定规矩了,往后不论是进风华殿还是哪里,必须让宫人通传,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入内。”
“记住了吗?”
公主有心想反驳,毕竟事急从权啊,可一想到方才她撞见的一幕,就尴尬的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她只好蔫巴巴的点头:“儿臣记住了。”
惠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在临窗的炕上坐下来,才招呼他姑娘:“行了别傻站着了,自己坐吧。”
公主规规矩矩的道了声:“谢父皇!”
才在另一侧坐下来。
惠帝:“这么晚,你突然跑过来做什么?晚饭吃了吗?”
公主摇头,突然回过神来,明明她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反倒被训得抬不起头来了?
这不对。
公主赶紧打起精神来,问道:“父皇,我刚回宫来,听说您把朝阳堂兄派到吏部任职了?是真的吗?”
惠帝点头,不在意的道:“有啊,怎么了?”
公主神色一紧,皱眉道:“可是,这为什么啊?”
惠帝笑道:“这有什么,朝阳是你堂兄,他又是个男孩子,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府里,什么都不做吧?”
“再说了,他来年就要成婚了,要是还没个正经差事,女方家里能乐意吗?”
惠帝饶有趣味的盯着她笑:“女方可是你宫里的人,你若是拦着不让,不怕女方和你生了嫌隙?”
公主沉默不语。
她当然不至于拦着李朝阳有上进心,可是,她总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因为李朝阳他就不是个有上进心的人,前后两辈子都是!
这事,太出乎意料了。
公主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但她私心里并不太放心李朝阳突然要当差,于是左思右想,公主提出了新的想法来:“父皇,要不,我也去吏部吧?”
惠帝狐疑的打量她。
公主已经盘算好了,故而脸上十分镇定从容:“父皇,您让我去工部,也不是打算让我在哪里学什么技巧本事的吧?”
惠帝不动声色的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公主笑吟吟的:“我琢磨着,您让我去工部,是因为那里的任以匠人居多,但凡钻研技巧本事的人,心思都更为纯粹。我去工部,更不容易收到排挤,也更容易同那里的人打成一片……同样的,也更容易收服人心,对吧?”
惠帝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不过他嘴上却没留情:“这些道理,谁教你的?总不会是你自己想到的吧?”
公主心虚的笑了笑,却嘴硬的反驳:“怎么就不能是我自己想的?您就这么看不上您的女儿?”
惠帝“呵”了一声,了然的哼:“肖煜那臭小子同你说的吧?”
神色间满是嫌弃。
公主“嘿嘿”了一声,接着说道:“那您看,现在我同工部上下的人,关系都十分融洽,已经达到了最初目的!那我是不是可以,换个地方再收一波人心?”
惠帝却笑不出来。
他打量着自家姑娘的神色,斟酌着开口:“阿玉,你……你是不是,对朝阳,有什么意见?”
公主心头一跳,笑容都变得十分勉强:“父皇,您怎么会这么想?”
惠帝静静的看着她,明亮的双眸里尽是洞察一切的从容。
看的公主不止心里发虚,脑门上也冒出了虚汗。
但她不敢擦,勉强维持着几乎垮下来的笑容辩解道:“父皇,您真的想多了!朝阳堂兄自幼同我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
“我承认,淮南王妃害死了我母后,我恨她恨不得亲手杀了她!但我也明白,此事都与旁人无关,我还不至于迁怒堂兄。”
惠帝没说话,他发现他现在快看不懂他家姑娘的心思了,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姑娘大了,跟爹都不亲了……
惠帝选择性的忘记了片刻之前,他家姑娘还大刺刺的撞见他穿衣服的画面这回事,只沉浸于满心的感慨和怅然,甚至自发的给自己营造出了一种,被抛弃的老父亲的悲伤气氛来。
公主被她父皇一会儿皱眉、时而叹气的姿态整的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公主决定不为这事费脑子了。
于是她轻咳了一声,重提先前的话题:“怎么样啊父皇?您也调我去吏部好不好?”
她的声音唤回了惠帝的神智。
惠帝皱眉问她:“你在工部好好地呆着不行吗?”
公主愤然反驳:“可堂兄他都去吏部了呀!我总不能比他还差吧?我可是您的亲女儿,不是外面捡来的,他都能去的地方,我怎么不能去?”
惠帝被他姑娘这副胡搅蛮缠的争强好胜闹得头疼。
他想了想,准备明天找工部尚书陈廷瑞来问问话再说,于是坚决的摆手:“你让我考虑考虑再说。”
公主还想再说什么,被惠帝瞪了一眼:“你再说话就别留我这儿吃饭了,回你自己宫里去吧!”
公主顿时讪讪的不敢再开口。
她倒不是想蹭饭,而是琢磨着肖煜说过的话。
下属请上峰吃饭,是存着讨好的心思,这顿饭虽然不是她请的,但她殷勤些总归是没错的。
而且,据说饭桌上最好谈事情,所以公主打算吃到尽兴时,再跟她父皇提一提去吏部的事。
存着这样的心思,等到袁宝领着宫人来摆膳食的时候,公主悄咪咪的拽着袁宝的袖子,小声说:“帮我烫壶酒来,我陪父皇喝两杯。”
袁宝的眼睛都快瞪成了铜铃!
公主全然没在意,挤眉弄眼的说:“我有事要求父皇,你快去,办好了回头本公主赏你!”
袁宝迷瞪的走了,还真就烫了一壶酒来。
公主拎着酒壶,满面笑容的凑到她父皇身边,先到了一杯给她父皇,嘴里卖着乖:“父皇,儿臣许久没同您一起用膳了,今日有这机会,儿臣心中十分欢喜!”
她嘴里说着,手上也不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握着酒盅凑过去,轻轻碰了下,说:“儿臣敬您一杯,祝父皇龙体康泰,万事顺意!”
说罢,她仰头一饮而尽,也不等惠帝有所反应,又赶紧倒了第二杯,捧着再次凑了过去,笑眯眯的劝:“父皇您怎么不喝呀?难不成您怕儿臣把您灌醉了再提无礼的要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