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些话总是不全面的。
第二天,直到沧白雪和两位天神走了一段后,她才恍然大悟。
命运不仅喜欢捉弄人。
还喜欢往死里捉弄!
离职神位七百多年的她,居然忘记了,神界可是有着万恶的打卡制度的!
“诶诶诶那什么,我觉得我就不用进去了吧。”就算走到了凌霄堂门口,沧白雪也试图用生命在拒绝。
“师姐这恐怕不妥。每行任务,若无特殊,都需向记审仙官写录的。而且师姐现在是善灵使,这个职位对这个尤为在意。”
顾蓝双在旁边只能抱歉地笑了笑。
沧白雪感觉头晕脑胀,自己作为两界一个公认的双面叛徒,现如今居然还要挨个挨个串门拜访,看来出来混真的是要还的。
这不是,前脚刚一踏门,沧白雪一眼就撞见了正在整理自己披甲的欢杨。
两人目光一接,沧白雪居然心里莫名怂了一下。
欢杨睁大眼睛,正正盯了她一眼,迅速漠然地扭过头去了。沧白雪有点发蒙,随即想起来,两人还在上次的绝交状态呢。
“欢杨大人,真早啊,刚回来吗?”
云辰笑嘻嘻地打个照面。顾蓝双也礼貌微笑点头示意。
欢杨闷闷地“嗯”了一声,眼神也没挪。
“欢杨大人真是业绩显着啊,天书上的游散妖魔鬼怪都被您一人收拾了大半了,真是值得我们学习啊!”云辰继续笑哈哈地客套两句,顺步已经走到记审官面前开始走写录流程。
欢杨对这种客套话向来无关痛痒,也懒得接话。沧白雪在旁边忍不住抓了抓自己胳膊,感觉很不自在。
“善灵使。”
她忽然淡淡地唤了声。
两位天神好似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称呼,沧白雪倒是一个利索无比地上前两步。
“在呢在呢,女神大人有何吩咐?”
两人瞬间了然。
“把本神的宝刀拿来。”欢杨懒洋洋地说了句,微微侧了侧头,银色的短发柔顺地散在脸颊上,她伸出一只手,作着等待姿态。
“好嘞!”
两位看戏的天神真是哭笑不得,那把令无数妖魔闻风丧胆的神刀妖斩明明就在她脚下一旁的位置直直立着。
但是沧白雪倒毫不迟疑,果断双手拿起那把金光四溢的大刀,麻溜地掏出一张绢巾,仔仔细细地把刀身刀把擦得干干净净,一百万分恭敬地双手奉到她手里。
整套动作简直一气呵成,感觉就像她们私下玩过很多次似的。
欢杨拼命忍了忍笑,这才装出淡定无比地又“嗯”了一声。
她活动了下脖颈,便向门外走去了。沧白雪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想笑。
“你,这次是去哪?”
欢杨脚步顿了顿,侧了下头,好像十分随便地问了一句。
“啊?”沧白雪挠挠耳根,随口答了句,“去魔界。”
欢杨感觉心里刚要熄灭的一团火瞬间蹭地一下死灰复燃!
“绝交!!!”
“哈?!”
沧白雪简直一脸错愕,还没反应过来解释两句,那身影早就怒气腾腾地扬长而去了。
沧白雪绝望地摇了摇头,欲哭无泪啊。
“感情真好啊。”
顾蓝双在旁边笑眯眯地说道。
沧白雪听了他这话更是又想笑又想哭,不知怎么回答,算了算了。
她还是乖乖地跟着两位做了写录,只是临了莫名其妙地记审官迅速地塞了一块翡翠令牌。并且塞完后仙官开始摇头晃脑,装傻充愣不解释。
“”
沧白雪愣愣地看了看手里的令牌,又愣愣地回头看了看双手空空的顾蓝双和云辰。
怎么的?难不成?做善灵使还要顶块牌子在脑门上?
“神君大人。”
她上一秒还在疑惑,下一秒被这一声齐齐的问候惊得后背发麻。
“嗯。”那熟悉的声音很快响起,伴随着脚步声,“金沙,过来。”
所谓冤家路窄,还一个接一个。沧白雪第一次觉得自己在神界人缘“真好”啊,连神界大老板都要亲自来会见她。
一门心思想着打卡完赶紧溜之大吉,看来是成泡影了。
沧白雪垂着头,仿佛行尸走肉般地跟着胥都走着,忽然前面的人脚下一停,吓得她差点踩到神君大人漂漂亮亮的衣摆。
“哎呦呦,你是不是被那魔王迷傻啦?见到本君居然这么要死不活的!”
胥都一指戳向她的脑门,一只手插腰,目光微怒,又习惯性地跺跺脚。
“神君大人神君大人!失敬失敬!我好想你的啦!”
沧白雪赶忙迎合地露出一个灿烂烂的大笑脸,顺便适时地嗲一下声线。
“哼!你还知道想本君!”
胥都一甩身,舒服地坐到了大堂上的神座上,表面看起来还是气鼓鼓的,不过语气倒是明媚了许多。
沧白雪心里忍不住想笑,这位神君大人怎么就那么像一个小孩子似的。
“这么多年,你舍得回来啦。”
胥都靠在椅背上,翘着脚,一只手指饶着自己的卷发,目光淡淡地扫过她。
沧白雪挠挠脸,心想我也不是很想回来啊。
不过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胥都叹了口气,好像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这次你们去魔界,万事小心,尽量别生事。”
沧白雪继续点了点头。
“不过真出了事儿也别怕!”胥都又补充了一句,秀美的脸上一尘不染,他细长的眸子轻轻垂了垂,自顾自地撇了撇嘴,“千栖夜,几千年的小屁孩,还凶得很!”
沧白雪这次忍不住噗笑了一声。胥都瞥了她一眼,倒也没说她。
沧白雪此刻心里有点悠悠然地生出一些情绪。怎么说呢,很复杂的情绪。她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机遇,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这样默默在底下听着胥都说着话。
当年她叛逃入魔,可能有些事情她当时没来得及去想,但是随着时间,却在真实真切地发生着。她手上沾满了神界的鲜血,就算她经常不下死手,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神界对她处以公认的叛徒,但却除了历年的神魔交战外没有对她进行任何的其他讨伐,甚至在她降灵后的十年内对其百般招安。
她有时候真的不太懂。不知道是不是是因为沧白雪这个神真的很强,还是她有什么雷打不动的后台。她不懂,但也不愿去想,因为想得越多便会生出更多情绪。
其实她不愿回神界。
大概也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份莫名的宽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