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何玉婠开窗俯视楼下,喧嚣的街市一望无垠。
街上行人川流不息,车水马龙涌动。两边的脂粉铺子、酒楼茶肆生意兴隆,不少摊贩吆喝着招揽生意。
街中有座桥,连着另外一条街道,贩夫走卒、平民百姓流连于桥上,看着河里或奢华、或简陋的游船,谈笑风生。
“大丽建立三百多年,从最初的弹丸之地到如今的盛世天朝,开国功臣的家族出了不少力,才有了大丽如今的繁荣昌盛。”
宁氏在何玉婠旁边说着大丽的发展史,何玉婠困惑。
宁氏:“那些开国功臣,谋反的谋反,衰败的衰败,最后只剩下如今的六家,近一百年,大丽的皇帝大多出于这六家之中。
你看到的这条街,有大半的铺子都是陶家的生意。”
宁氏话语中透露出几分傲气,这傲气来源于她的女儿是陶家的媳妇。
何玉婠满腹疑问,搞不清宁氏的意图。
今天一大早宁氏就把她带出门,说是给她选胭脂水粉。
她以为何府其她姑娘也有,谁知道宁氏避开何玉岚她们,只给她一个人选!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宁氏把她带到这座楼上的这间房,说了一大堆与她无关的话。
此时宁氏问她:“在你眼中,陶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何玉婠谨慎的回答:“开国功臣之后,权势显赫的名门望族。”
“不够!陶家不仅是名门望族,还是大丽的基根,支撑着大丽的朝堂。”
说话的是从外面进来的何贤凝,她带着一群奴仆浩浩荡荡地过来,丫鬟关上房门,让何玉婠忐忑不安。
“二姐姐。”
何玉婠俯身,心里疑惑更甚。
连何贤凝都出来了,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她们用到自己?
何贤凝今日衣香鬓影、锦衣华服,一改以往的疲惫,她妆容格外强势,隐约散发出上位者的霸气,那是何贤凝多年养成的气质。
何玉婠在何贤凝面前很紧张。
她看见何贤凝红唇轻启:“三妹妹头上的珠钗,样式虽然别致,却值不了几个钱。”
何贤凝一手拔下何玉婠发间的绞丝银制镶嵌的玉珠花卉发簪,一抹发簪上的玉珠就知道材料普通,不是什么名贵玉石。
“如此廉价的玩意儿,就赏给下人吧。”
何贤凝随手把发簪扔给后面的丫鬟。
“把东西掀开,给三姑娘瞧瞧。”
何玉婠这时候才注意到,何贤凝的丫鬟都托着一个托盘,红色丝绸盖着,不知道是何物。
丫鬟们掀开托盘上的红丝绸,何玉婠只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托盘里放着各种各样的首饰,镶金刻玉,推掐编织,工艺繁杂,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何玉婠瞧得目不转睛,直愣愣地望着托盘其中的一枚簪子。
何贤凝与宁氏相顾一笑,以往何玉婠表现得对任何事物不甚关心,不争不抢的,让人觉得她淡泊名利。
如今何贤凝与宁氏只觉可惜,何玉婠终究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个,不过尔尔。
何贤凝拿起何玉婠看中的那支碧玉滕花雕刻的玉簪,做势要插于何玉婠头上。
“使不得、使不得。”
何玉婠做惶恐之态,连忙推脱。
何贤凝却微微一笑,仍旧替何玉婠挽发,插上碧玉簪。
何玉婠心下无神,不知所措,只觉得头异常沉重,她所有的首饰银两都抵不过头上的碧玉簪。
何玉婠惴惴不安:“二姐姐,还是拿下来吧,这簪子太贵重,我消受不起。”
何玉婠知道何贤凝不会无缘无故送她东西,东西是好,却也不是必需物品。
何贤凝不以为意,指着丫鬟手上的物件儿道:“这些东西以后都是三妹妹的。”
何玉婠吃惊,看着何贤凝愣住。
宁氏嫌弃地白了何玉婠一眼。
她说:“瞧你紧张的,不就是些珠钗首饰,你姐姐贵为陶家主母,这点东西还不看在她眼里!
你啊就是没见识过世面,大惊小怪的。”
何玉婠勉强一笑,她可不就是没见识过世面吗?她两辈子都没接触过这些东西,说不心动是假的。
何贤凝就这么希望她收下这些东西?
何玉婠犹豫片刻后说:“二姐姐的好意,玉婠却之不恭了。”
何玉婠摸摸头上的簪子傻笑,上次宁氏给了她一个羊脂玉雕花禁步,这次又得了碧玉簪等多种昂贵的首饰,她咋感觉这么不真实呢。
何贤凝见她这爱不释手的模样浅笑,说:“这些东西我多了去,已经挑不起我的心思。倒是三妹妹正当妙龄,戴这些光彩照人。”
“二姐姐谬赞了。”
何玉婠咽了咽口水,何贤凝看她的眼神像猎物一样。
何贤凝拉着何玉婠,与宁氏一同来到另外一户窗前。
她说:“这樊楼是陶家的产业,一楼招待平民百姓,二楼招待富商大贾,三楼招待官宦人家。
樊楼专卖京城男女饰品,姑娘们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玉石玛瑙,男人爱的佩刀宝剑、古玩字画,这里应有尽有,数不胜数。
若是平民百姓想要的东西在三楼,也不是不能买到,只要出得起价,就会有小厮把东西送下去。
喏,看看下面。”
何玉婠她们站在第三层楼的走廊上,发现下面第一层人山人海,中间搭了一个台子。
何玉婠不解:“这是作何?”
宁氏:“今天有竞宝拍卖。”
何玉婠悟了,这是拍卖会。
何贤凝心情好,她道:“母亲,等下您看看,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女儿给您买下来。”
宁氏喜逐颜开,连说三声好。
何玉婠她们所在的厢房侧对着台子,窗户外挂了一层薄纱,挡住房中人的面孔。
达官贵人不喜露面,更何况她们还是女子。
薄纱较短,只遮住人的上半身,下半身的衣物一览无余,只是有窗户挡住倒也什么都看不到。
何玉婠不喜欢这种遮遮掩掩的,但是这里的人都这样,她需入乡随俗。
楼下的拍卖进行得如火如荼,一件件珍品被卖出去,何玉婠大开眼界。
她注意到有一方砚台本不值重金,却被二楼的商贾以五百两白银拿下。
何贤凝轻笑出声,宁氏更是嫌弃二楼的人粗鄙,说:“商贾当真是目光短浅、管窥蠡测,一方小小的砚台居然花了五百两!”
何玉婠略有难受,透过薄纱,她看到出价买砚台的商人那间厢房里,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小的应该是商人的孩子吧。
商人买砚台做什么?不是送人就是自己用。
商人地位卑微,想更上一层楼就要弃商从文,何玉婠不难猜测出商人是位慈父。
商人一般都会锱铢必较,那么拍卖的砚台会不会也是另有蹊跷?
一时之间,何玉婠想了许多。
拍卖进行有一会了,而主持拍卖物品的人也由侍女换成了樊楼掌柜张胖子。
何玉婠打起精神,她知道重头戏来了。
果然,张胖子寒暄几句,就亮出了今天拍卖的最后一件宝物。
“宝剑匣中藏,暗室夜常明。
小人手中的乃前任太师傅太师的传家之宝——流光剑。”
张胖子话说完,满堂震惊!鸦雀无声片刻后是众人的嘈杂声。
何玉婠与宁氏她们也惊讶至极。
既然是传家宝,傅太师传给了自己的女儿,徐尚书又何尝不能传给徐之妗呢?
何玉婠百思不得其解,她回想起那日在林府中,陶彦松与徐之妗的对话。
徐之妗似乎被人下药,因此对抗陶彦松毫无反击之力。
而从言语间可知,下药的人就是徐尚书,再有如今拍卖宝剑的这一出,何玉婠明白其中大有蹊跷,忍不住对徐之妗充满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