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望,两个男人沉默以对。
饶是再迟钝的人,都看得出两人之间有过节。
何玉婠倒是第一次遇见敢直接与陶彦松对上的人,不免心下对这人产生了几分好奇。
“安朝鸿居然提前归朝!”
宁氏褶眉,何玉婠瞧见冯妈妈扶着宁氏的手臂,被宁氏用力地捏着。
安朝鸿?
何玉婠富有饶味地在徐之妗与安朝鸿之间来回打量。
在林府她就听说过徐之妗与众多男子有纠葛,安朝鸿就是其中之一。
原来今天这出戏码叫英雄救美啊!
何玉婠真的羡慕徐之妗,身处险境总有人来救,而她只能自救。
说起来她身上的伤还需要处理,留下了疤痕迟早会被人发现。
可她上哪儿去找那种能除疤的灵丹妙药?
思及此处,何玉婠烦恼不已。
“诸位!”
安朝鸿转过身,何玉婠得以瞧见全身,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何玉婠感叹:又一魅惑众生的似仙儿郎。
安朝鸿道:“诸位都说徐姑娘行窃,证据便是我手中荷包里的东西。可若是这里面没有东西呢?”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我家姑娘把东西放进去的。”春英言之凿凿。
东西是她趁徐之妗不备之时亲手放进去的,里面是什么东西她再清楚不过。
见春英信誓旦旦,让在场的香客不得不信,而且方才徐之妗与丫鬟的对话也引来猜忌。
“这位公子,大伙刚才可都看见了,徐姑娘不让她丫鬟打开荷包,还不是做贼心虚!”
“就是就是。”
“连人家的贴身丫鬟都说她偷窃,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带头起哄,硬是要让徐之妗背下偷窃的污名。
何玉婠思忖,若徐之妗真被人陷害成功了,不但名声受辱,而且极会被陶彦松收入府中,徐之妗应该是宁死也不愿做陶彦松的女人。
果然,徐之妗不愿意。
她站出来,义正言辞道:“清者自清,小女受奸人所害,惹了一出闹剧,让各位白看了一场笑话,小女在此向各位道歉。”
说完,徐之妗屈膝弯腰,向在场的人颔首赔礼。
她又道:“同样,也希望诸位还小女一个清白,女儿家名声,不容有污!
安公子,这里不是朝廷,你我皆是大丽百姓,小女斗胆,称呼你为安公子,你不会介意吧?”
徐之妗转向安朝鸿,目光炯炯言。
安朝鸿微笑,彬彬有礼:“不会!”
徐之妗继续说:“那就请安公子做个见证,打开你手上的荷包,让大伙瞧瞧里面究竟是何物。”
徐之妗接受到安朝鸿暗里使的眼色后,她便知道安朝鸿有了对策。
她相信安朝鸿!
“这……”
其他人面面相觑,何玉婠也困惑。
难不成安朝鸿已经悄悄的把里面的东西换掉了?不对呀,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怎么换的?
何玉婠瞪着大眼睛,在宁氏她们身后仔细瞧着。
“安公子,你可别徇私舞弊!”
春英急切的叫唤了一声,害怕安朝鸿拒绝,替徐之妗开脱。
她身为徐之妗的贴身丫鬟,是知晓徐之妗与安朝鸿之间的关系的。
暧昧不清,却又没捅破那一层纸。
安朝鸿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春英,他记得这人是徐之妗的贴身丫鬟,不曾想是个吃里扒外的。
安朝鸿直接狠狠地甩了春英一巴掌,后者被打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她虽是丫鬟,只负责照顾徐之妗,底下还有小丫头伺候她,何尝这般被人打过。
“安朝鸿,你这是何意!”蔺暝轩把春英护在身后,质问。
安朝鸿邪魅一笑,高高在上。
“徐姑娘称我一声安公子,只因她是尚书之女,徐太傅之外孙女,品行高洁,众人仰赞。而这个丫头……”
安朝鸿的目光犹如剑刃一样射向春英,引得后者惶恐至极。
他继续道:“这丫头不过是一个背弃主人的贱婢罢了!”
若不是顾忌的人在场,安朝鸿早把春英撕个碎烂!
徐之妗闭目流泪,她的其余丫鬟也默不作声,有的望着春英一脸气愤,有的则掩面小声抽泣。
徐之妗待她们如同姐妹,春英怎能昧着良心背叛!
“骚狐狸一个!”
何玉岚瞧见徐之妗泪眼汪汪的,勾了在场的男人大多数的魂儿,她嫉妒得泛了一肚子的酸水。
宁氏也冷着脸,她想起陶彦松曾经要娶徐之妗为平妻一事。
再瞧瞧陶彦松,依旧衣冠楚楚,清冷矜贵,而她可怜的女儿却永埋于黄土之下。
宁氏脸色难看,心里极其不是滋味儿。
何玉婠瞧得宁氏等人的神色,紧闭嘴巴。安朝鸿这是替为徐之妗出气,许多人都看不惯。
其实她对徐之妗也有嫉妒,更多的却是羡慕。
徐之妗站得高,承受了比她更多的痛苦,身为贵女,若没有一点锋芒,怕是要被人欺负死。
然而锋芒毕露,又引得众人忌惮、围攻!不容易呀。
哪怕何玉婠能理解徐之妗的苦,她也不愿意与其走得近。她太弱小,靠近徐之妗只会被其周围的风暴绞得粉身碎骨。
春英抹去嘴角的血,不甘地说道:“安尚书说的是,我一介奴婢,说错话自然该罚。”
春英知晓她于这些人而言,不过是卑微蝼蚁。
“然尚书大人可要秉公处理才是,世家女子行窃,可别掖着藏着,免得她日嫁入别的世家,累及婆家!”
春英不怕背上恶奴的罪名,只要能把徐之妗拉下泥潭就行。看她还怎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哦?”
安朝鸿似笑非笑,盯着春英散发着狠意,手紧捏住荷包,发出微微的咯咯声。
陶彦松闻之,抬眸注视安朝鸿,他眯着双眼,原本清冽的目光集中到一点。
他寒着脸,无声地瞧着这一幕。
安朝鸿的视线与他对上,微笑一下,毫不在意陶彦松冰冷得如地狱般的目光。
“你就这么肯定你家小姐是偷窃,而非受人诬陷?你这丫鬟还真是忠心侍主啊!”
在场的人何尝听不出安朝鸿的讽刺。
宁氏冷笑一声,姜夫人故作不知。她们都是后宅的女人,那些阴私腌臜事儿见多了。
徐之妗的这婢女明显有问题,如此拙劣的演技就糊弄糊弄这些小老百姓。
她们坐观壁上,也乐得看场戏。
徐之妗眼角的泪痕吹干,望着春英已习惯了悲伤,目光清明。
她对安朝鸿道:“安公子,还请你打开荷包,让众伙儿看看里面究竟是何物。”
众人屏气凝神,盯着手上的荷包。
安朝鸿瞧之嗤笑,一群愚民。
他松开原本紧捏着荷包的手松开,安朝鸿把荷包倒置,一股细沙从中流出来,却是没有任何玉石物件儿。
“沙子?”
何玉婠不可置信,有些傻眼,其他人也惊讶,顷刻间打开了话匣子,面面相觑。
从荷包里带出来的白沙如数掉落在地上,清风一吹便没了。
“怎么会!”
春英震惊不已,跑到安朝鸿面前,抢过他手上的荷包,里面空无一物。
不可能的!
触及地下白沙吹散的地方,那里已无一丝痕迹。
没有玉佩,徐之妗未身败名裂,那她的背叛就毫无意义!
春英由内而外生了一股恐惧感,被吞噬着、侵蚀着。
她不由腿脚发软,一下子瘫倒在地。
蔺暝轩低骂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蔺暝轩目光恶狠狠地扫向安朝鸿,他知道是安朝鸿做了什么手脚。
好好的玉佩怎么就变成了一堆沙子?
蔺暝轩想上前与安朝鸿对质,却被陶彦松一把抓住。
后者阴沉着脸,他直勾勾地瞧着安朝鸿与徐之妗,剑眉下的双眸闪烁着寒光。
“陶兄?”蔺暝轩不明所以,看着陶彦松。
良久,他才听陶彦松吐出俩字:“算了!”
别以为他今天只是设计让徐之妗背负一个偷窃的骂名,好戏还在后面呢!
陶彦松眼角含笑,嘴唇微扬,望向安朝鸿他们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