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军旌旗摇动鼓声擂响,无当营士卒们奔走相庆,面露喜色的穿插营中,根据各自分营迅速集结起来。
战号声在此时突然想起,要干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大家在这城下憋了大半个月,早就想上阵杀敌,为自己赚上一份军功。
更何况敌军只是临时拉起的叛军,甲胄弓具都不齐全,又被投石车狂轰了这么长时间,临阵相斗自己还能怕了不成?
什长以上相对沉稳一些,叮嘱所部上战场后千万不能留手,按寻常操练往死里打。
这些军官们作为随家主征战过沙场的老兵,见过血淋淋的残忍,知道狭路相逢只有勇冲上前才能掩盖住遇此的惧意。只要抢先一步把敌人打怕打退,自己这边就能势如破竹,收割军功了。
午时已到,投石停止,军阵推着云梯压上。守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黑压压的军阵吓得心中忐忑。
城下士卒匆匆登城,发现灶台等早已被石弹摧毁,只剩弓弩手们擦去手心冷汗仓皇射出几轮箭羽,守将探出女墙观察成果,发现并没有多少人被射杀倒下。
本来按他所想以敌军这些人数,登城的时候再点杀几批,自己还是能守住城池的。但事实是蜀军大多举盾并列前行,偶尔遗漏进阵中的流矢也被锁子甲或双层皮甲挡开。
守将变色煞白,他万万没想到蜀军的甲胄如此齐全,自己这边皮甲都不够,他们就开始穿上锁子甲了?
“快去报告县令,让他从城中中军调兵增员。”守将赶忙号令身边亲卫道。
他这边话音刚落,几处云梯接连解开登城段束缚的绳索,厚重的木板轰然倒下,首端用于嵌咬城头的两把明晃晃铁刀更是直拍而下。
拥簇在女墙的守军哪里听说过这等器物,没有防备之下前端的士卒躲闪不及,直接被尖刀穿过,拍成一滩肉泥。
“杀杀杀!”一直沉默的无当营突然一同暴起喊出声来,踏过木梯冲杀上去。
不少守军还没从同伴离奇的惨死中缓过神来,兀自打着牙颤不敢上前,有他们拖累着整只守军,再加上装备训练等明显差异,哪里能跟无当营抗衡?
双方短兵相接,厮杀才一炷香的时间,诸处奋勇当先的无当军已然站稳城头。守将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面色发青,脑海中开始浮现投降的念头了......
“蜀军攻城了?还配有锁子甲?”正当城墙交战之际,县令府内传出阵阵质问声。
传令兵再三点头承认,匆忙说道:“还请县令速速发城中军部前去支援啊。”
“就依你所言。”东方辰慌了神嘶声道:“快去中军调兵,务必要给我顶住。”
传令兵飞奔离去,剩下双目布满血丝的东方辰自言自语:“我说刘璋小儿怎么狂砸城南这么久,原来是为了逼我军撤到城中趁机偷袭,好......好歹毒。”
话落,东方辰继续枯坐发呆,门外一道窈窕身影走来,手中端着膳食道:“我上午听下人说及,夫君你连日几未食,身子都快饿坏了,这么下去可不行,来用些羹汤吧。”
东方辰抬头怔怔望向这位新婚数年的细君,心中涌现出一丝感激,双手接过羹汤喝了几口。
细君见他终于肯吃饭了,有些高兴道:“我去为夫君再拿些吃食过来。”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已经有些魔怔的东方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往日的妻子,回念及他们被拦路盗匪或抓走或杀害的情景.....
“啪!”猛地摔下手中陶罐,伸手猛地吼道:“你不能走,给我留在这!”
细君头一次遇到如此失态的东方辰,被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
东方辰见她梨花带雨的面容有些心软,想要劝慰两句却开不出口,心头全被乱七八糟的事占据着,所幸再也不言。
半刻中后,亲卫长带着个一岁大的娃娃走入屋内。女子上前接过,口中喊着孩子乳名,就连东方辰的戾气都消了一点,呼唤着自家孩子。
两人放松了些,但这亲卫长却渐渐地紧张起来,看看已颓废至披发的家主,齐聚一堂的主母少主,忽然觉得如今府上形势很像他往日听得的市井故事:将军将败,激动下莫名其妙的杀妻刺子。
这么一联想,再看家主丝毫没有让孩子离开的样子,亲卫长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连忙看向堂内可有利器,并伸手绑紧了所佩环首刀。
“自己跟随家主这么多年,跟着事败身死不要紧,但少主何其无辜。一定要劝住家主不能激动下杀妻刺子啊,那刘璋好歹是益州之主,说不定就放过她们了。”亲卫长暗中攥紧手心,下定决心想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偶尔前来的传令兵带来的全是战局失礼的坏消息,东方辰放开儿子,面色重现狰狞,脑海中一团乱麻。
“报~”正当此时,一个满身血污的士卒冲进来喊道:“县令不好了,守将率兵投降了,中军屯长还在苦苦坚守,他让我过来告诉您:他将为师君五斗米献身此地,拖住敌军一会,您赶快从北门逃走,再想办法解救师君。”
东方辰闻言攸的一下猛然站起身来,没有立刻出逃,而是环视屋内上下,尤其是对自家妻子二人注视了许久。
亲卫长连忙喝退了身有兵器的传令兵,手握紧刀柄有些紧张。
等东方辰收回目光,细君早已被吓得哭泣连连,亲卫长很想上去提醒她这时候哭只会让家主更加糟心。
但东方辰没有给他这份时间,目光回视一圈很快转到他身上,更确切的说,是他身上的那柄刀上。
死死盯着目标,东方辰缓步走来,亲卫长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带着少主跑的心都有了
两人距离不远,但东方辰仿佛用了很久才走到亲卫长面前,后者再也憋不住,直接问道:“家主你,你盯着俺的刀干,干啥.....”
“艾复,这几年来我待你不薄,吾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我如今有最后一件事求你,能答应否?”东方辰垂首,一字一句说道。
亲卫长握刀的手已经开始发紫:“那....那要看家主你想.....想干啥了。”
“请艾复.....斩我人头向蜀军邀功.....以此来保住我.....妻小,等丧期过后.....可让细君她改嫁于你。”东方辰啜泣道,屋内众人听了皆呆滞原地,良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