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决定参加这场拍卖,毕竟御前比试对墨家的意义十分重大,袁家底牌到底是什么?
不管是袁家故意下套,抑或袁荣“良心”发现,去看看总不会错。默不作声壁上观,那样大的排场,又有璃茉店主在,为着九爷的面子,想必也不会有人对自己怎样。
打定了主意,墨染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小蝶赶出门去。临出门犹豫了一下想叫小六子给九爷带个信儿,却哪里也找不到那泼猴儿,铺子里的人都在忙,墨染站了片刻也就作罢了。
九爷这些天连个信儿都没有,以前两人闹别扭,总超不过三天,便会遣人来问。墨染心下自是有些落寞,却碍着面子,不肯低头主动回傅宅,况且这次也算不上吵架。
于是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下来,她隐隐期盼能在拍卖会上与九爷相见,那样大的排面兴许也会请他到场。
到得场子,已经聚满了人,墨染四下里环顾,没有发现九爷的身影,因蒙着面纱不想被熟人发现,便悄悄地上了二楼。早有伙计提前与店主通气,为她准备了一个雅间。
等落了座,拍卖已经开始,与九爷擅长关外陆路不同,西市璃茉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海上渠道,等积攒了一些好物件,便私下里传信办一场拍卖,来的都是圈子里的人,且官家那里也是早早打点好的,自是贵圈里的闲暇乐趣。
这个雅间位置极好,想必店主听闻她来,多少卖了九爷一些面子。墨染苦笑,到现在京都圈里混,还是要借九爷名头才行,墨家有的那点势,也不过是仗着强大背景的虚弱火苗罢了。
“三千二百绢,在座贵客,有没有要加的了?”
“好,三千二百绢,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成交。沙金陀螺仪一副,交付十六号贵客。”拍卖官高声唱喏,只报物件及价格,并不提买者姓名,这是场子里的规矩。
墨染倒不在意,九爷也曾带她下过这样的场子,什么位置坐什么样的人,以及什么价位什么拍客,曾一一教过她。
璃茉这样规格的拍卖,必得下夜才会出珍品,初时看着卖品众多,琳琅满目的,字画古董贵器众多,但都是一些常见的物件,大宗买主自不会入场竞拍的。
有伙计递进来一份清单,墨染低头认真翻看起来,从头浏览至尾,墨染也没发现任何与饰品相关的物件,不管是原料还是沾边的珠宝,都太过寻常。
她合上清单,心下疑惑,袁荣到底想让她来看什么?下面场子越来越热,此时已是第三十四件拍品,拍卖官手持发黄画卷,小心翼翼放在木案之上,高声介绍。
“各位贵客,接下来是展子虔真迹,九州异情图。此卷内有七国风土人情兼之人物图画,是其晚年画作,描法细致,以色景染面部,令人叫绝。起拍价,一万匹。“
“两万一。“
“两万二。“
台下叫价声此起彼伏,墨染也不禁被吸引,探头望去。
“三万。“二楼角落里传出稚龄童音,她猛地一惊,抬头看去,纱帘之后闪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正是袁荣身边新换的小厮喜儿,袁家的习惯贴身小厮不过十五,年长一些便要入坊历练,所以总要选一些稚龄童子贴身服侍,顺便教导训诫,以期发掘好的苗子充入自家商铺,或管家或账目或技师或选官不一累举,这独特以奴为徒的方式,也是袁家百年不败的一点独特之处。
“三万一。“下面传来竞拍声。
“四万。“
众人哗然,袁家财大气粗,几个回合下来,已将古册收入囊中。小童一脸淡定,闪身入帐,纱帘抖动,一个老者起身离开,账内只余一人身影。
墨染知道这是袁家之主拍得属意物件,已然离开。剩下那人应是袁荣,留下来撑个场子而已。
“七国风情古册?记载异族风土人情,袁家要这个做什么用?与制饰又有何关系?“墨染一肚子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袁家制饰偏重古法,于浇铸、焊接、抛光、捶打、錾刻等技艺可谓顶尖拔萃,无人能敌。墨家仰仗秘籍,新辟出一条捷径,镀层打磨饰品,保有天然之物的鲜活与自然色彩,因此闯出了一些名气,却也因此招致大祸临头。
苦思冥想之际,下面重又开始竞拍,二楼贵客逐渐加入竞拍之中。墨染欲起身离开,奈何那袁荣一直未动,她死死盯着那个角落的动静,思虑要不要亲自去问一问,这样便拖了下来。
一阵叮铃作响,拍卖官高声喊道:“葡萄花鸟纹金玉香囊一对,隋朝旧物,起价万匹。”
一闪眼,那童子再次出面,几个回合下来,便以高价竞得。墨染只是盯着那古物发呆,金链扣在玉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让她不禁想起幼年常常把在手中玩耍的那对银香囊,袁荣淘气,摔坏了她最心爱的香囊,害得她哭了一夜。
“我一定会赔你一对更好的,莫要哭了。”
稚嫩童音犹在耳边,但那本是父亲闲暇做了给她玩耍的,外间哪里买得到。找了几日,找不到,小孩子本就忘性大,父亲另外做了好玩的给她,也就都忘记了。
袁荣莫不是要拍了送给她吧?难道他还记得幼时玩笑话不成。墨染心下烦躁,这几日总想起以前的事情,那香囊看起来精致,花纹繁复美丽,却不过是人手中的玩物,一不小心,跌落在地,也就化作碎片,失了身价,如过眼繁花,无聊至极。
她再也坐不下去,也不等那袁荣起身,自顾自站起来欲走,隔间门却被敲开,小蝶捧了一件绸布裹着的物件进来。
“小姐,店主送来的。”
墨染随手结果,翻开绸子,正是那葡萄花纹金玉香囊,莹润玉色被金边裹挟其中,于烛光中闪着幽幽光泽,美的令人无法挪开眼。
可她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明明一对的香囊,却只有一只静静地躺在手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