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贷款会出什么问题呢?”赵长天随便啃几口午饭,就去信用社找赵存贵。
在科长办公室等了大半天,赵存贵才慢慢悠悠的来了,不停打着哈欠,看到赵长天,先喝了一大口茶,不冷不热的说道:“你来啦,正好,我刚准备通知你一声。”
“什么?”
“你那个贷款审批没通过,拨不下来了,”
!赵长天忍住火气,拿出一根烟递到赵存贵手上,给他放到嘴里,用打火机帮他点燃,看他吞吐几下后,说道:“赵叔,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这可是关系我身家性命的事情,贷款黄了,制药厂那些工人还不会把我煮了吃?我跟我姐加起来两百多斤,一人一口吃得骨头都没了。”
“没开玩笑,长天啊,”赵存贵装出可惜的表情:“实话跟你说吧,你得罪了人,本来批好的钱飞了,谁让你们太高调,不给别人面子,这年头,做事都是靠关系,没关系啥也别想搞成!你回去吧,找我也没用,我只是个管钱的,管不了上面的事。”
“别呀,赵叔,来,再抽根烟……”赵长天把一包没拆的黄金叶塞到赵存贵手中。
赵存贵把烟放到抽屉里,又拿出专利证书交给赵长天:“拿走吧。”
“可我们签过协议书了,你这是违反合同。”
赵存贵哈的笑起来:“对,是银行违规了,这属于不可抗拒力,懂吗?你的专利证书经过专家分析,不值那么多钱,而且,你们没有缺乏从事相关行业的经验,不批才是对的。你去市委告呀,去闹呀,你不是最擅长搞这个?”
赵长天不知道,赵存贵的闺女找的爱人就是曹剑叔叔的侄子,这关系似乎扯得有点远,但在华夏,关系网重重叠叠,一环套一环,稍不留神就被套住了,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他还想说话,有柜台的柜员带着个男人进来,说要办贷款,赵存贵挥挥手让他出去。
钱,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从哪弄钱啊?赵长天走在大街上,沉默的注视着他的家乡。这个洞庭湖畔的江南小城在八十年代非常干净漂亮,随处可见清水蓝天,走过的人虽衣着朴素却面带笑容、充满活力。
可这是暂时的,在后来改革开放浪潮的冲击下,汉江市的机械厂、化工厂、氮肥厂、造纸厂、煤炭公司等纷纷倒闭,下岗工人们无事可做,开始了每天搓麻将怨天怨地的混日子生涯,从那以后,这座小城就失去了奋斗的动力,提前进入了暮年。
赵长天回忆起后来他回到家乡看到的情景,随处可见的大大小小的棋牌室,满地的槟榔渣和烟头,还有深夜十二点以后的漫酒摊,一堆又一堆的人在黯淡的灯光下挤在一起在麻将或纸牌中消耗生命,或用大吃大喝来麻痹自己的灵魂。打牌……吃……打牌……偶尔上班……吃构成了以后汉江市人民群众生活的全部。
稍微有点志气的年轻人纷纷选择离开家乡,到北上广去打拼,而贪恋家中温暖舒适的孩子留下来后逐渐被同化成同样的模样。
他想要大声呐喊,唤醒还在做梦的人群,可现实是他人微言轻,处处受制,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又怎么去唤醒他人?徒然被人耻笑而已。
去找卫浩然?赵长天摇摇头,不能大事小事都去找,次数多了,会给人留下无能的坏印象,影响以后的交往。人与人之间相交,地位不能相差太远,否则永远处于不对等的地位,再深的交情都会泡汤。
他走过邮政银行的大楼,这个四层大楼是早年建的,花了几百万,建得不圆不方,红顶黄墙,绿色的招牌高高挂起,当时感觉非常高大上,里面的柜员也是抬着眼睛看人。
“麻烦你,我要取钱。”赵长天对着柜台里低头整理文件的女柜员说道。银行的墙上贴着储蓄宣传连环彩画《为您算算利息帐》,一个老爷爷正被一个银行女职员忽悠着。
“好的,身份证拿来,请问取多少?”女柜员是个二十左右的美女,穿着红色制服,扎着马尾,笑容清新甜美。
“3万。”赵长天算了算,大概差不多。
女职员吃了一惊,这个数额有点大:“这个当天不能取,需要先预约,你明天来吧。”
“好。”
“你似乎有点面熟,赵长天?”女职员忽然叫了起来。
我有这么出名吗?赵长天摸了摸鼻子。
“是我呀,你不认识了,朱文茵!小学同学,坐你后面的。”
哦,小学同学,赵长天是真忘了,毕竟隔得太久,足足五六十年,谁还记得小学同学?虽然是个美女。
朱文茵很热情,从柜台走出来,笑道:“几年不见都成万元户了?一次取三万,要干嘛?结婚出彩礼?”
“八字没一撇呢,这不是我的钱,是公款。”这钱真的是公款,是牛俊生给他的乳酸菌研发启动基金,他实在没辙了,只能用这笔钱先救救急。
“哦,对了,上次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消息,说你申请了什么东西,还去了京都大会堂,真看不出,现在这么厉害了……”女孩子像只麻雀一样说起来没完没了,赵长天耐着性子敷衍了几句,就要离开。
“喂,过段时间有小学同学聚会,你来不来?大家都在议论你呢。”朱文茵问道。
同学聚会实在背,拆散一对是一对?“好,地点和时间定了后,通知我一声吧。”经过赵存贵这件事,赵长天深刻理解了本地关系的重要性。
所有的关系里面,同过窗的、扛过枪的、坐过牢的和嫖过娼的关系最铁,赵家亲戚都是平头百姓,不能指望,以后要想在汉江顺利做事,必须有强硬的关系才行。
这条路太难走了,每走一步都要费大力气,赵长天想,或者真的应该像其他重生者一样炒炒股、做点小生意,然后投资房地产?现在京都的房价每平方只有1200多元,他拿着手里的35万,再借点钱,可以囤好多套,过几年就发了……然后就可以开始混吃等死的包租公生涯,人生何等快乐!
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制药厂。余红星正和修桂正聊天,边聊边笑得花枝乱颤。
“小赵厂长,怎么样了?钱何时到?”余红星追问道。
“明天。”赵长天笑道:“你去跟大家伙说一声,明天钱就到了,现场发工资!”
“好呢。”余红星欢呼一声,像旋风一样飘走了,修桂正也乐呵呵的夸了他两句。
第二天上午,在繁昌制药厂的厂区,将近九十名工人分成四列,怀着激动的心情领取了翘首以盼的工资。赵长天用一个大箱子装钞票,箱子打开,成叠成叠的红色大团结立刻刺激了人们的神经,不少人口水都出来了。
被叫到名字的人依次走上前,从赵长天手上接过自己的工资,他们看赵长天的眼光终于改变,阳光照在他身上,感觉他全身似乎都笼罩着一身金光,刺激得人睁不开眼。
“是真的。”繁昌制药厂的工人们对外面的人反复强调着:“真有金光把小赵厂长笼罩在里面,他看起来就像救苦救难的弥勒佛似的。”
“对呀,所以他才能把药厂盘活,把我们救出苦海。”另外一个人炫耀着刚买到手的三大件,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看看,都是用奖金买的!”旁听的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赵长天倒不介意被人传成天神下凡,就是有点小小的不平衡,为啥是弥勒佛?跟形象不太符合吧?为此,他发愤图强,每天早上起来跑步三千米,以扼杀还在摇篮之中准备隆起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