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沈贺年这才松口说让沈默言在侯府陪沈婉住一段日子。之前借住之说是提也不提了。

萧家给沈默言准备的住所在西北角，离沈婉住的灼华院不远，院子不大，小小巧巧几间房，将将住下沈默言一行人。

沈贺年再过不久就要去参加乡试了，原本是打算带着沈默言一道回乡的。只是萧家三催四请，说路途遥远，舟车劳顿，沈贺年是没有办法必须自个儿去，沈默言陪跑没有必要。这才想着去萧家借住一段时日。

原也料到何氏会不喜，只没想到何氏是这样不管不顾的性子。

沈贺年隐隐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带着妹妹一道回乡。

沈贺年陪着妹妹安顿下来，看着一切妥当了，这才跟着萧家的下人出了二门到外院客院安置。

晚宴的时候，沈默言就见齐了萧家人。

估摸着老夫人是被沈家兄妹油盐不进的态度气着了，这会子也不拉着沈默言联络感情了，简单将萧家几位男主人给沈默言介绍了一遍，就打发她和平辈的嫂子姐妹们玩去了。

老侯爷萧肃和老夫人杨氏生了两个孩子，老侯爷没有妾室，府里就只现忠勇侯爷萧博和二老爷萧应兄弟。

忠勇侯萧博生有二子三女，两子一女为嫡出，都已经成了亲，长子萧湛娶妻田氏，育有一子。

次子萧润不久前才与夏氏完婚，没有孩子。

大姑娘萧怀玉正经的嫡长女，出嫁多年了。

余下还没许人家的二姑娘五姑娘是庶出。

二老爷萧应有三个孩子。

萧怀蕊是何氏和萧应的嫡长女。在萧家行三。

萧怀蕊和何氏长得很像，轮廓中又有几分萧应的影子，模样实在出挑艳丽，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儿。只是眉宇间戾气过重，叫人见了难免心生不适。

沈婉生的一双儿女，分别是府里的四姑娘萧怀珍和三爷萧沛

四姑娘萧怀珍生在大年夜，虽只比沈默言小了半岁身量却比沈默言足足矮了半个头。身子娇小纤细，巴掌大的脸颊一双灵动的眼睛仿佛会说话，满身书卷气，见之难忘。

萧沛将将满了十二岁，明朗聪慧，见着沈默言就表姐长，表姐短的唤了起来，十分亲昵。

萧润的妻子夏氏拉着沈默言的手，笑吟吟的，“我娘家没有妹妹，乍一看见沈家妹妹心里就喜欢上了。”

正说话呢，突然旁边坐着的萧怀蕊小声嘀咕了一句，“贱蹄子。”

“三妹妹…”田氏作为长嫂，有心想劝诫几句。

只还没开口，萧怀蕊就抢话道，“大嫂子先别急着说我，且先顾着自个儿吧！都说侄女类姑，沈大姑娘可还没说人家，这早不来晚不来的，别叫赖上了才好。”

田氏一怔，看沈默言的眼神不善起来。

沈姨娘在府里过的什么日子她们可都看见了。

把正房夫人都挤的没地儿待了，虽说里面也有何氏不作法的原因。

但沈姨娘的手段她们也是看在眼里的，连老夫人也更喜欢她些，府里也就老侯爷早年对她有些不假辞色，自打三年前已故的沈夫人献了救命药，现在不也好了。瞧着吧，日后萧家二房可不就都归三爷了。

这沈大姑娘要有沈姨娘一半的本事，她俩可就没处哭了。

“萧三姑娘别急，待我和二夫人取取经，学学怎么赖上好人家，再说这话也不迟呀！对了，三姑娘是二夫人亲女，定得了真传吧，不若，三姑娘先教我几招试试水？”

沈默言是好气又好笑，真是人也是你，鬼也是你。当初是你家闹着热孝不登门，如今也是你家三催四请打发人来接的，这回儿又成了沈家居心不良？

当年何氏为了嫁给萧应曾当街表明心意，被拒后屡出昏招，做出种种出格之事就为了赖上萧应，别是以为时过境迁，旁人就都忘了吧！

“你胡说什么？”

萧怀蕊气急扑上来要挠沈默言的脸。

萧怀蕊生在侯府，外祖父是一部尚书，曾外祖父更是名满天下的太师。宫里还有个贵妃姑祖母，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没有人这么不长眼，在她面前嚼舌根，给她难堪。

不过没有人跟萧怀蕊提过父母当年的事，不代表萧怀蕊就真不知情。

萧应与何氏感情不和，经常为沈婉之事吵闹。

这么多年下来，萧怀蕊虽不曾打听过，却也知道，何氏当年为了嫁给萧应是使了手段的。

这件事于萧怀蕊而言是不能提的禁区。这么多年来也只一个沈默言敢这么半点不留情的当面讽刺，萧怀蕊又怎会不恼怒呢！

萧沛赶紧拦住她，别看萧沛只十二岁，自小跟着老侯爷习武的他拦住十四岁的萧怀蕊那是毫不费力的。

“三姐快别操心了，我表姐若真想嫁到萧家来，不是还有我吗！”

沈默言虽比萧沛大了两岁，却也是合适的，再一个萧沛没婚配，若嫁萧沛那就是正妻。

萧博能不降等袭爵，全赖老侯爷与当今的情分，等日后萧湛袭爵时，若是没有天大的功劳，只怕会不止降一等。

这么一想，做萧湛的妾，其实是不如做萧沛的妻的。

田氏回过神来，不由有些脸红，白活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如半大的小叔子明白事理。

“原来沈家打的是这个主意！我告诉你们，做梦！我娘才是正妻，你们这些庶出贱种，也配自己挑亲事？”

萧怀蕊冷笑一声，就说沈家不安好心，什么脏的臭的巴住了就想咬一口下来，也不嫌丢人。

“你当我这做老子的是死的吗？你一个姑娘家，这满口混话是打哪学来的？”

这一声怒喝吓了众人一跳，循声望去。

小花厅门口站着个男子，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年纪，眉若长柳，身如玉树，容貌昳丽。这就是萧家二老爷萧应了。

萧应当年在京里那是远近驰名的美男子，不过，他也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年过二十了还没成亲。

京中诸多名门闺秀为他的姿容折心同时又因他的名声萌生退意。

只有何太师家的孙女儿何滢一片痴心不改，扬言萧应一天不娶妻就等一天，一年不娶就等一年，这辈子非他不嫁。

后来宫里的何贵妃见她闹得不像个样子，求了太后给赐了婚，又使了些手段让萧家就范，这才了了她的心愿。

萧应在门口听见争吵，以为是小姑娘们惯常的小打小闹，原也没在意，不料萧怀蕊越说越不着调，不由进来喝止。

萧怀蕊见萧应进来，脸色一白，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低头不肯看他，呐呐不作声了。

对于这个女儿，萧应是有些头疼的，在外头对旁人蛮横娇纵得紧，在他这个做父亲的面前，却像个鹌鹑似的，一有点动作就怕的不得了了。有时撞见她无礼行为了，有心想教训几句吧，却又无从下手。

“爹！你回来了。”

萧怀珍有些惊喜地上前，萧应在军中任职，每月在休沐才能回来两日。

面对萧怀珍萧应脸色柔和了许多，怕萧怀珍被那些话吓着了，“你们姐弟的亲事有我和你们祖母看着呢，别听你三姐姐胡说。”

看着缩在一旁的萧怀蕊，萧应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又问，“你三姐姐经常这样欺负你们？”

萧怀珍看着怕的要命的萧怀蕊，微微一笑，摇头，“没有的事，我日常饮食起居都跟着祖母，和三姐姐连面儿都见得少，她也欺负不着我。今儿是赶巧了。”

萧家两房虽还未分家，但是何氏与嫂子婆母都过不到一处，吃饭都是分开吃的。

老夫人为了少见何氏，把每日的请安也给改成了初一十五请一次安。

老夫人不要儿孙每日请安，下头儿媳妇们自然也不好要求子女每日请安。

萧怀珍又是跟着老夫人住的，所以姐妹俩越发的见不着面了，有时候说不得四五天也见不着一回面呢。

当然，除了何氏母女，萧家其他人每日无论找些什么理由总会去看看老夫人就是了。

今日是老夫人说沈家兄妹入府来，要办个家宴。萧家这些主子们这才齐聚寿安院，等着一会儿家宴呢。

萧应这才放下心，又转向沈默言，温声道，“来府里就安心住着，屋里缺什么就和你姑姑说，不要见外。得闲了就和你表妹表弟一道说话解解闷。我若得空，便带你们去街上玩。”

“多谢二老爷。屋子收拾得很好，并不缺什么。”

萧应应该是这府里最真心对自家兄妹散发着善意的人了。这一点，沈默言是感激的。

“你这孩子还是太见外，叫我姑父。”

“不合规矩！”

沈默言神情淡淡，拒了这么亲近的称呼。

无论萧应再怎么喜欢沈婉，哪怕他们定过亲也一样。不合规矩就是不合规矩。如今他的妻子是何氏，沈婉只是个妾室。

若沈默言叫了这一声姑父，何氏到外头去告萧应宠妾灭妻那也是告得的。

“我和你父亲是知交，按着你父亲那边叫，叫我叔父也使得。”

萧应无奈，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提及称呼的事了，可沈家兄妹谁也没开过这个口。

沈默言笑笑，没吱声。

知交倒是知交，不过，沈默言父亲沈淳单方面与他断交了。

在萧应与沈婉婚事不成后将沈婉纳进府里做妾时与他割袍断义了。

这听起来像是儿戏一般的行为，沈氏兄妹的母亲秦氏临去前，却郑重地与兄妹两个说了这件事，可见沈淳对这件事的态度。

如今沈淳早已仙逝多年，沈默言对此事不做评论。

只是萧应此番行为，沈默言却是觉得看不透。

说他看重与沈淳之间的情谊吧，在沈淳严词拒绝的情况下仍然纳了沈婉为妾。

沈淳身故，灵前却也没见过他的一炷香。

说他做戏吧，可他又冒着被皇帝猜忌的风险，扔下京郊数万士兵，千里迢迢赶往兴州，只为将丧父没两年又丧母的沈氏兄妹接入京中看护。

说是照顾，却又将兄妹两个扔京郊三十里外的普惠寺，这一扔就是三年的不闻不问。

如今除了孝，他倒又冒出来了，沈默言实不知该拿何种态度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