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嬷嬷早些年是宫里的女官，后来年龄到了就出了宫，秦家请她给秦家姑娘教导规矩。

没几年秦大姑娘秦慧嫁进东宫，因文嬷嬷于太子妃有半师之谊，秦家便说好要奉养她天年。

于是文嬷嬷就留在秦家跟着秦二姑娘秦敏，秦敏嫁到沈家时文嬷嬷也跟着。

后来沈家离京避祸，文嬷嬷不离不弃，跟了秦敏二十多年，于沈家兄妹说是下人，其实更是长辈。

萧怀珍含笑提议，

“既如此，何不将嬷嬷接来府里奉养？”

沈默言摇头，“嬷嬷年纪大了，何必叫她受这份折腾。”

萧怀珍就不说话了。

其实忠勇侯府接沈家兄妹入府时，沈家也因此事有一番讨论。

文嬷嬷在沈家是荣养的老太太，谁也不敢慢待了去。

可在忠勇侯府，沈默言自己尚还住得不自在呢！何况文嬷嬷？

再一个，既站在人家的地界，知道原是教养过先太子妃的，人家来请教了，你是教还是不教？

因此，文嬷嬷便去了京郊的庄子暂住，没有随兄妹两个进城。

文嬷嬷所在的庄子是秦氏的陪嫁，在南郊二十里外，名叫小鹿庄。

庄子只有百来亩良田，却有两个山头，一年到头，野味是不缺的，庄头脑子灵光，在林子里圈养了一群鹿，每年也不少收益。

沈默言到小鹿庄时，文嬷嬷在庄子上的小院子门口候着。

沈默言看她面色红润，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耿的盘在脑后，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看来在小鹿庄过得不错。

沈默言嘴角微翘，露出笑来。

文嬷嬷将小鹿庄历年来的账目已经盘好了，将之一一点给沈默言查看。

如今沈氏兄妹就靠着秦氏留下这一点子的嫁妆养活，这两个庄子，文嬷嬷想着怎么也得守好了，不然，以后真叫姑娘光着身子出门不成？

其实沈家也不是什么都没剩了，当年沈婉执意要留在京里，甚至不惜委身给当年还顶着纨绔子弟名声的萧应做妾。

沈老爷子虽然生气扬言要除族，但是沈老夫人马氏却是个心疼女儿的，将泰半沈家的家财与她全部嫁妆都悄悄儿地与了沈婉。

沈家都已经回了乡下，待老太爷准备在乡下置一份家业时，这才发现家里已无余粮下锅。

还是秦敏因着京郊那两个庄子实在是好，没舍得卖了。

还是靠的这两个庄子的出息这才养活了沈家这一家子人。

也是因为此事，文嬷嬷从此便不喜沈婉。

秦家坏了事，秦敏作为女儿，为秦家事奔走，几乎散尽了嫁妆。沈婉是亲眼见证的，沈家门楣不高，底蕴不足，家财几何，正在花信年岁跟着沈老夫人掌里家事的沈婉更是一清楚的。

可她在沈家离京前夕，对沈老夫人送来的资产没有推拒，尽数收下，全然不管父母兄嫂侄儿回乡后如何生存。

心底这些算计思量，文嬷嬷没有对沈默言说起，这些计算多寡，追名逐利的算计，不该出现在小姑娘身上，小姑娘们合该光风霁月些才是。

“姑娘看着瘦了些！下巴都尖了。”

“可不是，都是想嬷嬷想的！嬷嬷来小鹿庄一住就是两三个月，连个口信都不给我传，我想嬷嬷都想的吃不下饭了！”

沈默言的俏皮话惹得文嬷嬷心花怒放，高兴不已，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皱到一起了，“皮猴儿！”

笑了一会儿，文嬷嬷才问起沈婉，“在那府里住得可好？你姑母待你怎样？”

沈默言入府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与文嬷嬷知晓。

文嬷嬷听了，怜爱地将沈默言鬓边的碎发一一抚平，看来，自家夫人的顾虑很对，沈婉果真无法护着两个孩子，

“好姑娘，你做得对！咱们虽是借侯府势力庇佑，却也不是能平白让人家折辱的。别看他家如今如日中天，可这些全赖老侯爷的威势，老侯爷若不在了，依靠萧博萧应兄弟两个，可撑不起这样大的家业。不要怕人说咱们挾恩求报，咱们施这个恩就是为了求报的。”

沈默言应是，犹豫再三，还是问，“若萧家肯庇护，我住不住进萧家都是一样的……”

文嬷嬷摇头，若真能如此，沈家当初也不会被逼离京避祸了。

可沈家被逼离京不是何夫人的手笔吗？沈默言惊讶！

沈默言听说的是当年何夫人痴恋萧家二爷萧应，在萧应与沈婉定亲之后仍是心有不甘，宫里何贵妃在太后求了赐婚的懿旨。

为了赶走沈婉，顾了许多地痞流氓在沈家门前叫骂。

沈家不堪其扰，这才举家离京。

文嬷嬷却道，何夫人当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归根结底，还是沈老爷子当年做官的时候刚直刻板，很是得罪了不少人。

以至于被罢了官沈家就在京城呆不下去了。

一朝落难，墙倒众人推，这才遂了何氏的

愿。

秦氏临死前，也是忧虑此事，怕沈家兄妹在京中独自居住，容易引来那些人的觊觎欺辱，这才辗转找上忠勇侯府。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些事夹杂，沈默言了然，不过还是觉得，如今时过境迁，沈家也落魄多时，同朝为官时的一些小摩擦，只怕早被那些人抛诸脑后了。

文嬷嬷踌躇了半天，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能开口，只道，“总归是小心无大错，待咱们大爷有了一官半职就好了。”

沈默言勉强接受这个说法，转而问起熙王妃。

关于此事，文嬷嬷知晓的也不多，当年她到秦敏身边时，秦敏与熙王妃便已然交好。

熙王妃是丰安谢家的姑娘，谢家是清贵世家，文人风骨那是拿捏的妥妥的，与军功起家的秦家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可两家姑娘偏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想当年谢家的姑娘与秦家姑娘相交莫逆，也是京中奇闻。

说是旧友也没错了！

不过既然秦敏当初没有提起她，那她于沈家就不能算完全可信之人。

熙王与太孙如今也不算融洽，还是远着些吧！

在小鹿庄住了一日，随从的管事妈妈就催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