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言愣了愣,与沈贺年对视一眼,这声音与大堂上传来的不一样,听着就像在雅间外头。
“原来是三哥,冯先生今日在此地举办文会,我有幸得先生垂怜,许我在此旁听。咱们学里好几个族兄都在呢,怎么三哥不知?”
回话的杨六爷声音清朗,语气温熙,让人听了犹如春风沐雨,沁润心田,与这公鸭嗓十分不同。
只是不知怎的,沈默言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
“我还要替先生送客,就不多留了。三哥自便!”
随后廊外就响起脚步声,看来是那个杨六爷走了。
沈默言突然有股莫名的冲动,想要推开窗子,去看一眼那个声音那么好听的杨六爷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只是,看着端坐在一旁的沈贺年,沈默言不知怎的有些心虚,又默默的坐正了身子。有心想找个话题与沈贺年聊一聊。
张嘴正要开口,窗外拿公鸭嗓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声音小的仿佛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不过是个野种,也想骑在我头上屙屎屙尿?走着瞧!”
说完踩着重重的步伐远去。
沈默言这才松了口气,方才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连忙端了茶压了压即将脱口而出的咳嗽。
“怎么了?”
“无事。”沈默言摇头,顿了顿,眼角余光撇了一眼窗户,那是方才声音传来的位置。
“那是天水杨家之人。”
许是看沈默言实在是好奇,沈贺年简单解释了两句。
“那杨三是杨家长房家主的嫡子,京里有名的纨绔。至于那杨六,是杨家三房的嗣子,算是杨家少有的少有才名之人,可惜命不好。”
命不好?沈默言蓦然想起之前也遇到过的一个命不好的杨公子,待要问这杨六怎么个命不好?
沈贺年却一脸讳莫如深,给沈默言搛了几筷子菜,招呼妹妹吃饭。
沈默言低头看自己面前堆的高高的碗,只得把话咽了下去,开始埋头苦吃。
吃完饭回到侯府已经是酉时末了。
红袖候在月华院门口,一脸时不时抬头张望。
见沈默言回来,立马惊喜的跳了起来迎上前,“姑娘你们可回来了。”
沈默言神色一动,红袖少有这样神色外露的时候,“怎么了?”
红袖凑到沈默言近前,低声道:“府里二老爷来了。在正堂坐着呢!”
萧应?沈默言眉头微皱,这难得的休沐日,萧二老爷不好好在忠勇侯老夫人那里尽尽孝道或陪陪妻儿,跑月华院这小庙来拜什么菩萨?
虽心头思绪万千,沈默言脚步未停,说话间便到了堂前。
“言儿回来了?”
萧应虽已是三十过半的年纪,因为生在侯府,养尊处优,未经风霜,心性一如从前少年时跳脱,看起来与那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般无二。
“拜见二老爷!”
“快起来,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
萧应挥挥手,招呼沈默言起来。
沈默言起身往下首坐了,也不绕弯子,直接了当地问了,“这么晚了,二爷可是有事?”
“我不是同你说过了,要叫叔父。我与你父亲多年的情分,还当不起你一声叔父?”
萧应没直接回答,反而在称呼上纠缠起来。
“于礼不合!”
“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学得和你爹一样迂腐?”
迂腐就迂腐吧!不称萧应叔父,那也是提醒自己不要逾矩,在沈婉入了萧家为妾那一日起,萧家与沈家就成不了姻亲,做不了世交了!
沈默言不吭声,萧应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绕过这个话题,说起正事。
“怀蕊害你落水之事我定会与你一个交代。只是,你姑姑那里,我听珍儿那丫头说,她这些天为你们的事夜不能寐,再熬下去,怕是身子都熬坏了。她这些年一句也不敢多说,一步也不敢多走,生怕行将踏错,伤了我的名声,误了我的前程。总归,都是我的错,你就不要太过责怪于她了。”
沈默言想风轻云淡地告诉萧应,自己并未责怪沈婉,亦无须再对萧怀蕊作甚处罚。
可是沈默言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无论是沈婉息事宁人的做派,还是萧怀蕊的恶意伤害,沈默言心里还是有怨怼的。
“姑娘姑娘,不得了了,二老爷绑了三姑娘要送家庙去!二夫人不肯,闹得不可开交。姑娘快去瞧瞧吧!”
一大早,沈默言正用早膳,院里的小丫头咋咋呼呼的跑了进来。
“喊什么喊!没见姑娘用膳呢?”
翠袖沉着脸、将小丫头拎了出去。
沈默言已经没了胃口,搁下手中的碗,擦了擦嘴角。
“姑娘,你再吃一些吧,何必管萧家之事。”
自从知道沈贺年说要搬出去住后,红袖就自觉地将萧家之事划分为不必理会的闲事。
“你不想惹事,一会儿事就找上门了。”
避是避不过的,萧应要动何夫人的心尖肉,何夫人不把萧家屋顶掀翻了才怪。
忠勇侯老夫人嘴上嫌弃何夫人这个儿媳妇儿跋扈不会来事儿,其实心里对何家还是有些忌惮的。
这不,沈默言话音未落,寿安院的大丫鬟姚黄就匆匆来了。
沈默言到寿安院之时,寿安院里哭的哭,喊的喊,好不热闹。
何夫人搂着吓懵了的萧怀蕊,嚎啕大哭。
“我可怜的孩子,从小到大也吃过她爹一粒糖,一口点心,平时不是斥责就是嫌弃。如今犯一点小错就要喊打喊杀。活像那月华院的野丫头才是亲生的,我蕊儿反倒是捡来的。”
“什么亲生的捡来的,你看看你一天天的满口胡吣些什么?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我看怀蕊就是被你教坏了!”
萧应在一旁暴跳如雷,他的本意也不是真要把亲闺女送家庙里去,不过是看这丫头死不认错,想吓唬吓唬她。
谁知这丫头看着硬气桀骜不驯,胆子却比兔子大不了多少。
看她吓坏了,萧应也是心疼的。
“教好教坏了总归我是教了,你一个做老子的眼锋都不带扫一下的,有什么资格说我。孩子祖母也一心只疼那些个庶出的,你们萧家从根上就是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