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咚咚”
天还没亮,一大早王吾便被门外强烈的敲门声吵醒。
王吾有点疑惑,一大早便来敲门,还敲得如此用力,难道是那药堂中年来找人来了?但也不至于这么早吧。
带着疑惑,王吾起身开门看去。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大汉。
“你就是王吾?”那大汉开门便是问道。
王吾见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心间更加疑惑了,只是点点头。
“收拾下制服兵器,随我来吧,葛军师说要召集你们这些菜鸟“那大汉淡淡道。
王吾心头一动,不敢耽搁点头应诺便回屋收拾去了。
进了屋后,王吾先把还在熟睡的牛苦叫了起来。
“啊苦,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若是那药堂的人来了,你便跟他说下山取银子去了。”
睡得昏昏沉沉的牛苦点了点头便又睡下了。
随后王吾便收拾起东西走出门外。
那大汉等的有点不耐烦,看见王吾出来,摆了摆手示意跟上,转身便走。
很快,王吾便在不远处看到了密密麻麻十几个人影,最前面赫然是前几天见过面的葛先生,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壮硕的大汉,那大汉左脸上带疤,浓密的胡子遮起半边脸庞,显得极为凶恶。
随后王吾又在其中看到了当天那些通过选拔了的人,算上他一共有十个,此时都站成一排,手上拿着分发下来的制服和武器。
在大汉的带领下,王吾也站到了队中。
“人都到齐了吧,今日我召集你们来,是因为一项我凉寨的传统。“葛先生,也是大汉口中的葛军师缓缓道。
“你们既然入了我们凉寨,自然要遵循我们的传统。你,说说看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葛永成随手指了指面前的一名新人说。
”小的什么都不是,大人您说小人是什么小人就是什么。“那人一脸谄媚笑道。
“你倒是上道,做山贼倒是可惜了。”葛永成揶揄道。
那人又是一阵讪笑。
“记住,你们现在是贼!是山贼!是把命挂在刀子上的山贼!山贼里可不吃官场那套,溜须拍马没用,巧舌如簧没用,只有实打实的大刀才是你们活下去的保证,你们要是不想死得太快,就好好记住这个道理。”葛永成旁边的凶恶大汉首次发声。
“有消息回报今日山下会有一队小商队经过,这位是三当家申元化,你们便跟他去好好瞧瞧我们是如何行事的吧。”葛永成指了指那大汉道。
王吾闻言心间一凛,知道自己终于是要面对山贼的身份了。
“那队商队清晨便要入山路,我部下儿郎们已经在那做好了埋伏,你们几人换好制服便跟我来吧。”申元化一边打量着眼前几个新人一边道。
很快,王吾等人便换上了寨子制服。
一个个身着绣刀褂衣,手持精钢大刀,面上皆蒙上一层黑布,只露出个眼睛在外,倒是气势十足。
看见众人都换好了衣裳,望了望天色也即将破晓,申元化不再多话,带着众人抄山路前往埋伏地点,而葛永成却没有跟上,只是淡淡叹了口气,转身往远处的阁楼走去。
……
这是王吾第一次下山,之前虽然也有在附近走过,但因为寨子上有瞭望台的缘故,也不敢私自下山。
他们一行人是顺着小道从山下下来的。
此时天色还未亮,借着影影绰绰的月光,王吾发现这牛角山一带能成为两家绿林强盗驻地也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因为本身就是附近商道的必经之路外,山上地形也极为复杂,起落陡峭之间,树木葱茏,密林成片,天然便有极好的障碍物,即使有大片官兵来剿,也必然被化整为零,分割成多股战线。
不一会儿,他们便走出了山上的树林来到了早已埋伏好的地点。
那是在一条绵延的平坦商道旁,路面有许多坑坑洼洼的马蹄印凝固在上,约摸两三丈宽,商道两边树木葱茏,草木丛生,其后是跌宕起伏的土丘,地形十分险峻。
“你们几个人就静静地趴在这,放下手中的刀子,不要做声。”申元化把王吾他们几人领到商道边上的土丘上,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他们趴下。
王吾等人自然跟随命令。
在王吾视角里,土丘下葱茏的树林中起码蹲伏着有超过二十个黑布蒙面的黑衣人,这还只是他所看到的而已,这些人听闻他们的声音头也不回,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商道的方向,手中的大刀紧紧地贴在树干的背后,不让月光反射出一点光芒来,好似杀人前极尽隐藏的刺客。
王吾趴在土丘上,看着这些一个个静得好像影子一样的黑衣人,心中一片发寒。
他不敢想象,那些过往商队在晨昏赶路之际,上一刻还空无一人的路上刹那间陡然齐齐窜出二十来个整齐划一黑衣蒙面,手持大刀的壮汉,那副场景是何等令人胆寒。
借着微弱的月光,居高临下间王吾看到在商道的不远处有一队人马策马而来,隐隐是有四五架马车的影子。
随后是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
树后的黑衣人显然也听闻了马车声,一个个都崩紧了身板。
马蹄声渐进,王吾听见身旁突然传出一声哨声,他愣了一瞬,反应过来那哨声是来自申元化的。
那哨声一声令下,就像是处于爆炸边缘的火药桶被点上了引信,王吾看到山下树林后的黑衣人们顿时如脱缰的豺狼般从树后窜出,嘴中高喊着”杀!!“,寂静的林边一刹那间便杀声震天。
“彭”
同时几块硕大的尖刺栅栏从一旁的树下被绳子牵引而下,规整的伫立的道中央,死死地堵住了前路,王吾认出那是寨子上的拒马。
那走在最前边的车夫被突如其来的尖刺拒马吓得大惊,连忙死死地勒住马缰制止住马车前行的趋势,马受惊之下仰起身子两蹄子乱颤,差点让那马夫掉落下地来,后边的车夫被前车突如其来的刹停惊到,也纷纷连忙猛勒缰绳。
刹那间便让整个商队乱了阵型。
就在商队还因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慌时,从两边树林边窜出来的凉寨山贼早已经围成了一个圈,一个个架着大刀,包围起了整个车队,小步小步地缩小着包围圈。
商队中有骑着骏马的肥胖中年安定好惊慌的众人,策马而出。
“在下临江城蒋家管家蒋修,不知各位凉寨的好汉能否行个方便,此行结束后我必定禀告家主给凉寨各位好汉送上份厚礼,聊表心意。”那中年看见这些黑衣人衣服上绣着的大刀,顿时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什么狗屁蒋家,抢的就是你们蒋家。”申元化从山丘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看得王吾一阵心惊。
这山丘距离下面的商道起码有个九米十米,这么高的距离如此写意的一跃而下,不知这三当家的实力究竟有多高。
蒋修看见申元化的架势,明白他才是这些山贼们的头子,于是转身拱手道:“不知阁下是哪位好汉,我蒋家和贵寨一向交好,不知如今这幅架势是为何啊?”
“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凉寨三当家申元化。问我为何?我呸,你们蒋家以前每年交一万两银子给我们作保护费,我们自然是没那性子闲操心来抢你们的货物,不过这几年你们蒋家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每年交的银两越来越少不说,今年的银子老子干脆还没收到,恁娘的,敢愚弄我凉寨儿郎,不抢你蒋家抢谁。”申元化不屑道。
“没收到?”
蒋修闻言心中一惊,许多出发前还有疑惑的东西顿时茅塞顿开。
临江城是牛角山附近闻名的城市,蒋家正是其中首屈一指的家族,他贵为蒋家的管家,操持家族大小内务,地位非同凡响。关于保护费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甚至就是他私下向老爷提议的,果然有了凉寨的庇护,蒋家的商队贸易收入也大大增加了。
但蒋家作为临江城中有头有面的大户,自然是极珍惜名声的,尤其是对他们这种依托商队发展起来的家族更是如此,若是让有敌意的家族知道他们竟然和声名狼藉的凉寨匪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到时加以利用,给家族带来的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蒋家老爷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此前家族日渐式微才不得已铤而走险找凉寨合作,后来生意稳定下来后找到了别的门道,自然是巴不得赶紧甩开这个烫手山芋。
押送商队本是家族中护院统领的事,此次却出奇地让他来担任,蒋修虽然心中奇怪,也只以为是老爷有别的事安排给那统领,自己来代班罢了,却没想到老爷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瞒着自己偷偷找了别的门路,早就断了和这凉寨的往来,还特意调派自己来担任押送,再三吩咐货期紧急,务必要日夜兼程,不然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选择在天没亮的时段赶路的。
现在想来,老爷根本就是要推他去死啊,至于那护院统领很可能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害了命,只要自己这总管再一死,家族中就再没人知道和凉寨勾结这等丑事了。
“老爷,您是怕我泄露了口风么,我给蒋家干了一辈子,您还不相信我对家族的忠心么。”
蒋修极为明白他们那老爷的手段,这种过河拆桥,杀人灭口的事的确是他的风格,甚至他怀疑,今日商队的风声说不定也是他故意放出去的。
“各位好汉,我蒋家一向非常尊重贵寨,银两的事必定是中间出了些误会,待我回去后禀告老爷,必然不会少了好汉们一两银子。今日我等愿意把货物留下,全当作是给各位好汉的赔礼,还请各位高抬贵手,行个方便。”蒋修心中一片悲凉,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此时强自镇定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