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第三日午时，船在扬州码头靠岸。

沿江建立的房屋鳞次栉比，白墙灰瓦，偶有一只乌篷船摇摇晃晃地沿内河淌过，溪上石桥斗拱，青石板路向前蜿蜒不见。远处山色苍翠空濛，影影绰绰，仿若一幅自然古朴的水墨画。

传闻扬州一寸土三寸金，繁华堪比离国都城圣京，才子俊俏美人温柔，是难得的富贵乡温柔地。

深秋的湖风迎面吹来，却不觉得冰凉。一行人在船头远远瞧着，皆暗道名副其实。

“终于到了。”

柏野这只旱鸭子早已迫不及待下船，踏踏实实地站在陆地上，是以，船一停稳，当先运轻功下了船。

玉鸾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不解道：“这几日怎么没见着那姓秦的？你们有谁看见过吗？”

庄昭望着城内，淡淡道：“没有。”

见玉鸾看过来，景儿亦是疑惑道：“奴婢也不曾看见。”

京墨和荣生都摇头表示不曾见过。

姬文珩轻晃折扇，唇角勾起一丝弧度，神秘莫测地笑了笑，笑容张扬肆意而明朗，很是耀眼。他虽知道内情，却并不言语，径自抬步下了船。

几人身后的重渊刚踏出房间，踱步上前回道：“昨日看见他时似是受了风寒，想必这几日都在房中修养。”

玉鸾有些诧异，旋即道：“就他那雄壮的体格也会得风寒，倒也算是现世报。”

顿了片刻，她拱手道：“多谢重渊公子相助，我们后会有期。”

重渊微微颔首，温润浅笑，眼中映入她俏丽精致的眉眼，回道：“后会有期。”

玉鸾朝荣生招了招手，喊道：“荣生，走了。”

荣生跟着几人走了几步，复又回头对着重渊挥手，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道：“漂亮哥哥，再见。”

重渊眉眼一弯，亦朝他挥手。

等众人离开，背影彻底消失在码头尽处，重渊温润的目光突然冷冽下来，眸底肃杀之意浓烈，浑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吩咐道：“把他们捞上来吧，正好给那人送一份大礼。”

竹钦点头回道：“是。”

她们不知道，秦守一行人自上船便被打晕，丝毫没有还手的机会，绑在船尾吊水里泡了两日，此时一个个冻得直打哆嗦汗毛竖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得风寒才怪。

……

入了扬州城，一路走去两岸高楼小轩窗，溪畔垂柳渐萎，目之所见大多锦衣华服，耳边所闻尽是吴侬软语，男子俊秀挺拔，风姿儒雅，女子细软柔美，清音勾耳，别有一番风情。

玉鸾蓦地响起话本子中描写扬州城所用的诗句，幽幽念道：“三朝金粉地，人间温柔乡。功名利禄榜，不胜扬州娘。今日见了，才解其中意。”

扬州曾是三朝首都，位于天子脚下，这么多年凭着天然的地理优势以及人文风情，竟然从未落寞，一直繁荣至今，令多少人趋之若鹜。

庄昭打破她的幻想，直言道：“你都是在哪看的这些浪荡话，别教坏小孩子。”

荣生迷茫地眨了眨大眼，不懂她们为何会这样说。

玉鸾嘿嘿一笑，笑容略显猥琐，“不用猜了，反正是你们都不可能看的书，你们谁要是想看，我倒也不介意忍痛割爱。我记得上面还记载了扬州三绝五艳七景。既然来都来了，有机会必须去见识一番，才不虚此行。”

景儿和京墨纷纷把脸转到一侧，神色冷漠表示自己并不感兴趣，生怕她真同自己分享。

走至一条岔路口，庄昭停下脚步，“你们先去，我还要寻一个人，事情了了就来找你们。”

玉鸾并不细问具体何事，只道：“庄昭，其实你没必要……”

再跟着我们。

庄昭没给时间让她把话说完，已经径自离开了。

玉鸾叹了口气，眼底藏着感激，无奈一笑，“算了，总归麻烦的是你，我倒是无所谓。”

一直看着庄昭的背影消失在石桥另一侧，她又接着道：“荣生，姐姐带你去扬州第一绝樊楼，据说那里的菜味道一绝，全天下只此一处。”

这会正是用午饭的时间，街边到处飘溢香味，惹得几人食指大动。

“嗯。”

几人向街边的小贩问清路，朝着樊楼的方向去。

忽地，街边传来声音，叫住她们，“姑娘留步，吾观你印堂发黑……”

玉鸾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只见那人一袭深蓝色长袍，斑白的头发由木簪高挽，下巴留着一络胡须，几乎比她头发还长，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他身前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桌上有笔墨纸砚，还有一个龟甲。

一看便是标准的江湖神棍搭配。

她煞有其事地道：“我猜你下一句话是不是想说，近日恐有血光之灾。若是想要化解灾难，先交钱。我说你们这些人能不能有点新套路，如今这年头，这一套已经不吃香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抬步往前走。

老人捋胡须摇了摇头，一脸高深的模样，高声道：“非也非也。姑娘不如算一卦，若是不准，一定分文不取。若是准，姑娘看着给便是。”

听他这样说，玉鸾反倒来了一丝兴趣，脚步一顿，心底有些犹豫。

景儿回头看了眼那老人，悄声提醒道：“小姐，咱还是走吧，万一真是骗子呢？”

老人见缝插针开口，“姑娘可要把握机会，过了我这店，可就再没有机会了。”

见她深思，京墨郑重道：“何须担忧，如有必要，我不介意以少欺老。看他那岁数，想来也不一定能接下我的刀。”

“难道你不知道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轻敌，小心以后吃亏。”说完，玉鸾转身上前坐在空板凳上，好奇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非法？今儿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本姑娘可不依，你以后也别想在摆摊糊弄人。”

老人并不气恼，只是淡然一笑，微眯着眸子肯定道：“姑娘来自圣京。”

他一口猜中自己的来路，玉鸾也没有反驳，“是。这有何难，听口音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