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卿抿紧唇瓣并未言语,仰着一张红扑扑精致的鹅蛋脸,泛红的双眸只是定定地看着玉鸾,眼底隐约闪烁着晶莹的水光。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越显得她娇小柔弱。
玉鸾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盯着看,无辜委屈的小眼神任谁看了都受不住,直感觉自己是欺骗她人感情的渣男。
倏地,她心底软了下来。
她轻叹一口气,温声劝慰道:“小八,就算你救得了这一只,这世上还会有千千万万的笼中兔,你救不完的。更何况,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就是它们的命。”
凤卿卿哽咽着声音,低声道:“我知道,道理我都懂,我只是觉得它很可怜。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它也是一条生命啊,人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饱腹之欲,就置它们的生命于不顾。就算我救不了所有的兔子,也总好过我见死不救。对吗?”
玉鸾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否定自己最开始的看法,或许她并非什么都不懂,只是太过仁心。
见她这样说,凤卿卿摇晃着她的袖子,趁热打铁道:“那你帮我把它买下来好不好?钱我会还你的。”
末了,她又软着声音道了一句:“好不好嘛?”
玉鸾浑身一颤,无奈道:“好吧,真是被你打败了。”
说罢,她转头对着小摊正忙碌的老板道:“老板,那只兔子多少钱?我们买了。”
老板将烤好的肉串放置在身侧的盘中,停下手里的活,难以置信道:“那兔子一两银子,你们当真要买?”
凤卿卿忙不迭道:“买,不管多少钱都买。”
毫不费力就赚了一两银子,老板苍老的脸上堆满笑意,眼角显出好几层褶子,心道早知道就再加些钱。
毕竟这样的好事可谓是万年难遇,这样愚蠢的姑娘也是难得一遇。
“好好好,各位稍等。”
说罢,他转身回去将兔子拎出铁笼子,笑眯眯地收了钱,将兔子递给凤卿卿。
这时他们才发现,兔子的后腿上有一道血痕,褐色的血块凝固在雪白的皮毛上,似是被猎人设下的铁夹夹伤。
凤卿卿将兔子抱在怀中,兔子似是知道自己得救,有了安全感,较之前放松了许多。
“它受伤了,流了这么多血肯定很痛,难怪一副恹恹的模样。阿凰姐,我想带它去医馆看看。”
玉鸾见那伤口不浅,若是不好好处理,怕是会救个寂寞。
她略一点头,驻足道:“景儿,你同小八一起去医馆。算了,小墨,你也一起去,若是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京墨英气的眉头微微一蹙,一脸傲气道:“若是我走了,谁保护小姐?不去。”
玉鸾笑道:“放心,这不是有重渊兄在,我不会有事的。”
京墨斜睨一眼重渊,但见他一张脸比天上的月光还白净,斯斯文文的模样,一看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娇气富家公子。
他质疑道:“就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若是真出了事,怕不是他保护你,是你保护他吧。”
荣生当先反驳道:“渊哥哥不是那种人。”
京墨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和他才相处多久,你就这么相信他?”
面对京墨莫名其妙的敌意,重渊倒是并未生气,而是和颜悦色道:“君子于细事未必可观,而才能足以任重;小人虽器量浅狭,而未必无一长可取。我虽不会武功,可若是真有事,断不会让嬴姑娘一介女子独自面临危险。”
闻言,京墨阴沉着一张木脸,寒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是小人?”
重渊笑意淡然,只是漆黑的俊目暗藏一丝不易被人发现的凛冽之意,礼道:“阁下多虑了,在下并无此意。”
“我看你分明就是此意……”
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玉鸾大声一喝,“住嘴。”
说罢,她甚是无奈地道:“小墨,你别忘了上次重渊兄可是救过我们的命,你对他就不能友好点?”
听她这样说,对方确实救过自己,于自己有恩,京墨只好咽下嘴里的话。
可在没有查清对方的身份之前,他仍旧不会放心。
“再说,景儿她除了力气大一点,可是个路痴,我怕走着走着,她们就迷路了。若是叫你带小八去,于礼不合,一来对小八的清誉有影响,二来你那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模样,我估计小八也不太愿意。”
一旁的凤卿卿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说完,玉鸾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低头悄声说了句什么。旋即只见京墨看了重渊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几人离开后,玉鸾有些不好意思,边走边道:“小墨他就是这个性子,说话不太中听,重渊兄勿怪,不要放在心上。”
荣生也跟着道:“是啊,墨哥哥人其实很好,虽然一开始我也挺怕他的,可相处久了之后就不怕了。”
重渊无声浅笑,敛下眉眼遮住其中流转的熠熠寒光,一副被人冤枉受了委屈的模样,道:“是吗?我看他对谁都好,唯独对我有些敌意,他可是对我有何误解?若是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定当向他当面道歉。”
两相比较之下,一个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一个咄咄逼人,盛气凌人。
不可不谓是相形见绌。
玉鸾心中越发愧疚,忙汗颜道:“没有的事儿。你救了我们,谢你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做错事。这事儿都是小墨的问题,你千万别多想。本来今日就是要谢你,这会儿反倒给你增了烦恼,我这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既如此,一切都听嬴姑娘的。”
“你也别姑娘姑娘地叫我了,听着怪怪的,叫我阿凰就行。”
重渊侧头看去,点漆的眸子中映出一道倩丽的粉白色身影,目光比头顶的月光还柔和几分,轻道:“阿凰。”
或许,更应该叫你鸾儿。
总归,只要是你就好。
“礼尚往来,我应该叫你什么?重渊?阿渊?还是……”
她眨巴着眼,静静地等待重渊的下文。
“叫我明策吧。”
玉鸾疑惑,“明策?”
见她不明白,重渊解释道:“我的字。”
男子二十及冠取字,这是他自己取的。
意为纵有深渊千重,亦要明鉴策勉。
玉鸾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旋即回道:“好。”
忽的,自前方传来一阵骚动,荣生有些害怕地往玉鸾身后一躲,开口道:“姐姐,前面那人好像是在船上绑架我们的坏人。”
玉鸾循着声音放眼看去,只见原本零星散开的人潮因为他们的出现纷纷退避三舍,慌张地站在街道两边。
“还真是姓秦的。荣生别怕,谅他们也不敢当街下手。看他那样子,似乎是在找人?”
重渊心如明镜,自是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是凤卿卿,却并不言明,模棱两可地道了句:“大抵是的。”
玉鸾恍然想起一个问题,便径直问道:“说起来,之前在船上的时候,明策你是怎么说服他让我们上船的?当时他给我们下了毒药,眼见船要沉了,他们只顾自己逃命。若不是文珩有解药,我们怕是已经沉尸溧江。”
她话说完,重渊的目光也跟着冰冷下来,缓缓吐出四个字,“晓之以理。”
当然,还有几个字他未说出口。
若不然,则动之以武。
很不幸的是,秦守被动地选择了后者。
玉鸾凝眉深思,将信将疑道:“他那种油盐不进的臭石头能听进去大道理?”
她自然也是不信的。
她想,重渊不明说,自有他的道理,她亦不会主动去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不多时,他们便迎面遇上了秦守一群人。
秦守驻足一挥手,示意众人停下。
他自动忽视了玉鸾二人,抬眼看向重渊,眸中杀气腾腾,握住剑身的手不觉用力了几分,手背凸起的青筋根根分明,“是你们?”
重渊扫了众人一眼,最终目光落在秦守身上。
他淡红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似笑非笑。明明外表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眸底那份令人不寒而栗地威慑,偏偏叫人丝毫不敢小觑。
他故作惊讶道:“可巧,竟能在此遇上秦将军,不知有何指教?”
秦守在他手中吃过亏,自然很清楚对方并非如外表一般软弱,对上他,丝毫不敢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