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凉风乍起，似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玉鸾将先前买的新鲜时令水果悉数分给了街边的乞丐，赶到府衙时，张氏夫妇正从内走出来。

张氏一双圆眼红肿着，显然大哭过一场，苍白的面容很是憔悴。

看见玉鸾后，尚未等她开口问，张氏便已经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口中还一个劲儿地道歉，心下愧疚自己没有照看好荣生。

听完她的话，玉鸾心中逐渐明了，或许是她连累了他们。

两个小孩约莫未时失踪，与她昨日遇上黑衣人的时间几乎无差。想要知道他们是否被南齐太子抓去，只需前去确认一番。

她安慰了张氏夫妇几句，便转身离开，深知自己一人不敌那满院侍卫，便转道回陶然居，欲带上包袱中在黑市买的各种药粉。

经过人声喧哗的街市时，迎面走来两人，一紫衣一青衣，放眼看去，正是庄昭和褚南星。

玉鸾心中一喜，不觉加快了脚步。

现成的武功高手近在眼前，她哪里还需要什么药粉，当然是直接简单粗暴地抱大腿。

褚南星面上一如既往地飒然，剑眉星眼，懒洋洋地当先开口道：“阿凰小娘子，你这急匆匆地是要去哪儿？我和师姐去客栈找你们，不料客栈歇业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驻足道：“正巧，有件事可能需要你们帮忙。”

庄昭深邃的眸子微微一紧，询问道：“何事？”

玉鸾便将荣生几人失踪的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测细细说了一遍。

稍一思索后，庄昭低声道：“你是怀疑南齐太子抓走了荣生？”

“是。”

褚南星眉头一挑，勾唇笑道：“这事简单，包在我身上。待入夜后去查探一番，也就知晓了。”

“那就多谢了。”

说罢，她继续往陶然居的方向走去，欲将落在客栈中的包袱拿出来。

她边走边继续道：“可我至今想不通会是何人抓走了景儿他们？我们初来乍到，应当不至于会有仇家。”

庄昭和褚南星也跟了上去，因为出了此事，二人便决定同她一起住在归云客栈。

一旁的褚南星神秘莫测地笑了笑，“若是离国和南齐打起来了，你觉得会是谁坐收渔翁之利？”

“北凉？”

说完，她心下又冒出两个疑问，北凉人是何时潜入离国？又是何时知晓她们的身份？

褚南星模棱两可道：“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玉鸾长叹一声，“不管是与否，最关键的问题是敌在暗，我们连他们在哪落脚都不知道，更别说去救他们。”

“我们不知道，总会有人知道。这世上有一个庞大的组织，深入大小街巷，遍布大江南北，小到犄角旮旯，大到全国各地，平日里毫不起眼，看似无所事事，实则消息最为灵通。各种传奇闲谈，无一能逃过他们的耳目。”

玉鸾疑惑问道：“你说的是？”

褚南星抬眼望向前方的墙角处，示意她看过去，“喏，就是他们。”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靠墙的路边坐着两名中年男子，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色黝黑，压根看不出原本的肤色，二人面前放着一只缺口的陶碗，碗中有些铜钱，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话。

“乞丐？丐帮？”

这几人她还有一些印象，方才分发水果时，正好有他们。

褚南星点头道：“正是。”

说罢，他走上前去。

那几个乞丐见褚南星一身锦衣，忙颤手端起破碗，其中一人右袖空空，似是断了跳手臂，有气无力地开口道：“大爷，给点钱吧，小的已经饿好几天了。”

另一人瘫着一条腿，似是瘸子，忙附和道：“好人一生平安。”

在现代的时候，这种情况他看得多了。

这二人的残疾多半是装的，还有好多人靠这一招赚得盆满钵满，买了好几套房。每天乞讨来的钱比他们这种勤勤恳恳上班族的工资都高。

而他，工资低也就罢了，还猝死在岗位上，活得还不如乞丐自在快活。可心酸归心酸，他还着实拉不下脸来做这事，心底也不得不佩服他们。

他在二人的碗中放了点碎银，紧接着道了句：“生意来了，接是不接？”

见二人有些犹豫不决，褚南星又道：“放心，事成之后，还会更多的报酬。”

断臂乞丐忙不迭地笑问：“接，当然接，公子想知道什么？”

“帮忙找人。”

“可有画像？”

褚南星回头看着玉鸾，扬了扬下颌。

玉鸾看了看不远处的书画摊，回道：“等我一会儿。”

说完，她前去向摊主借了笔墨，执笔思索了片刻，随即运笔如飞，毫不犹豫地作画。

约莫一盏茶后，她自信满满地拿着三张画走了过来。

褚南星接过手一看，大跌眼镜。

只见宣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简单黑线，勉强能猜出哪是眼睛哪是鼻子，脸上描摹着几个黑点，他猜测应该是痣。画像旁边还用字注释着衣服的颜色纹样以及样貌特征。

他咋舌道：“你这画是抽象派的吧？师承康定斯基？”

一向风轻云淡的庄昭也抑制不住地笑了笑，半晌后才点评道：“确实很抽象。”

“我又没学过画画，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要不然你来画？”

褚南星尬笑，果断地拒绝道：“那算了。”

他虽嫌她的画不好，而他自己亦是半斤八两。

他将画交给两个乞丐，“你们尽力找吧。要是实在找不到，也不能怪你们。”

“好，若是有消息了，我们第一时间来找你们。”

说完，两名乞丐拿着画像离开了，瘸子乞丐腿脚格外利索，丝毫不像是瘸子。另一个一手拿着画像，一手拿着碗。

庄昭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道：“原来都是装的。”

褚南星缓缓点头，开口道：“这就叫，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认真你就输了。”

言毕，他转头对玉鸾继续道：“嬴姑娘，近日我得了一句上联，却怎么也对不出下联，你可否帮我对一对？”

“你说便是。”

“奇变偶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