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章 踏青(1 / 1)执璃挽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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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曲儿见到离开大半年之久的云清之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扑上去哭道:“我还以为你会被砍头呢!”

云清之微笑着拍了拍抽泣的林曲儿,笑道:“你瞧我这不是好好地么?”

林曲儿松开云清之抹袖拭去眼角的泪水,道:“那个统领来送信说你被关进天牢我本想去探望你,可他说那里我不能去探望,我读了你写的信就没有去,都快给我吓死了。你可别再出这种事情了。”

“别哭啦,我命大,逢凶化吉,没事的。”云清之牵着林曲儿走到屋内,坐下又道:“这大半年你过得如何?我留给你的字帖练的怎么样了?去拿来给我瞧瞧。”

林曲儿尴尬的变了脸色,支支吾吾道:“那些待会儿再看吧,你饿了么?我去给你弄吃的,再给你烧些热水你沐浴一番祛祛晦气。”

云清之叫住准备开溜的林曲儿,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的字是没什么长进了!”

林曲儿嬉笑道:“那些字我认识了就可以了嘛提笔写它们太累了,我和隔壁的余婆婆学绣花纳鞋底做衣衫都比练字来的有趣,你就饶了我罢!我哪里能有你那样聪慧?你书画、针黹、厨艺无一不精,我能学的了你本事的一二就知足了。”

云清之笑着摇摇头,道:“罢了,罢了,你识得了一些字也就行了,学学针线也不坏。余婆婆身体如何?她儿子在外地从军家中又无其他亲眷,得空你要多多照料她。”

“嗯。我省的,余婆婆人好对我又很关照,我把她当个长辈一样照料。”林曲儿给云清之添了杯茶,又道:“说来可巧了,你走后我常和余婆婆走动,闲谈间听闻她的儿子是在巴陵折冲府从军,她说她儿子叫钱多多,你去了巴陵可曾识得此人?”

“咳......咳......”云清之被茶水呛得咳红了眼,结结巴巴道:“你......你说......婆婆她儿子叫什么?”

“叫钱多多啊!”林曲儿闪着明亮的眼睛,道:“你识得?”

“当然识得!我梳洗一番换身衣服,阿曲你做两个小菜晚间咱们带去给余婆婆。”

“好!”林曲儿欢快的去厨下开伙,不用被云清之查功课的感觉着实令人心情大好。

洗去一身尘土,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云清之觉得一身轻松,屋内燃着炭盆倒也不觉得寒凉,换上干净的外衫,轻轻梳理着微湿的头发。

整理停当两人各拎着一个食盒敲响了隔壁的大门,余婆婆不仅是邻居也是自己的房东,租住此处时只听婆婆说过娘家姓余,其余的云清之从未细问,何曾想过这位邻居阿婆会是自己好朋友的母亲。余婆婆五十来岁的年纪,家中除了在外从军的儿子外就只剩她孤身一人,消瘦的脸上早已布满风霜,花白的头发挽了个发髻斜插着两根竹笄,穿着粗蓝布衣衫人到还精神。

云清之和余婆婆一番寒暄表明来意,又告知了钱多多近况,直把余婆婆激动的老泪纵横。

余婆婆抓着云清之的手,哽咽道:“我家老头走的早,大儿子几年前也走了,唯独剩了这么个幼子还去了边关从军,一年也只能得几封家书,如今能见到你告诉我他的近况,老妇我万分感激。”

“婆婆千万别这般说,这也是天意使然让我与令郎有缘方能告知一二。婆婆放心,钱兄在折冲府一切安好,身体康健,您不必忧心。军中他待我如兄弟对我多般关照,如今知晓您是他高堂,我定当尽心尽力照顾您。”

林曲儿给余婆婆盛了碗鱼汤,道:“婆婆得知钱大哥无恙该高兴怎么能哭呢?我哥哥他在兵部任职,多少也有些门路,想知道令郎的近况也不难,我们吃饭罢,我今天熬了鱼汤您用些。”

余婆婆抹了抹眼泪,在云清之和林曲儿的陪伴下用了些饭菜,得知孩儿近况无恙心中欢喜晚餐也吃得多些。饭后,云清之隐了西羌之行的事拣了些钱多多的日常小事与余婆婆说了,好教老人家安心。

余婆婆听了心中无比欢喜,见林曲儿收拾了碗筷去厨下趁机问道:“云公子老妪有件事情想问你。”

云清之坐在余婆婆身边,道:“晚辈一定知无不言。”

“阿曲喊你哥哥,可我瞧着你们长得并不像兄妹……”

云清之淡淡回答道:“我与阿曲自然不是亲兄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余婆婆犹豫着开口,道:“你们初来时我瞧着就不像还以为你与她是不是一对儿未婚夫妻。”

“哈哈……”云清之笑道:“婆婆是想着我们既不是兄妹又不是夫妻,一个男人带着一位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会招人闲话吧?”

余婆婆被云清之点破顿时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时,云清之接着说道:“我曾蒙受大难,那时是阿曲和她父亲救了我,可不久阿曲的父亲就突遭横祸过世了。他们父女于我有救命之恩,恩人故去唯留有阿曲一人在世,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要照顾好阿曲,报答她父亲的大恩。我和她都没有了亲人,是以我们两人拜了兄妹,以兄妹相称。”

余婆婆叹了口气,道:“两个可怜的孩子!男女有别,云公子你也不便将阿曲常常带在身侧,若是放心的了老妪我愿意替公子教养阿曲。”

云清之起身恭敬作揖,道:“阿曲尚幼能得婆婆教导晚辈感激不尽。”

余婆婆拉着云清之又说了半晌话见天色已晚方才放他们回去,回家后林曲儿见云清之对自己直笑,不由得奇怪道:“余婆婆和你说了什么?你怎么这么高兴?”

“阿曲你觉得余婆婆好不好?”

“当然好呀,余婆婆待我很好。你不在的时候她常常照顾我的,教了我很多东西。”

云清之眯着眼睛笑嘻嘻的说道:“再过一个月你就满十五岁了,要行及笄礼了。我们两个孤苦没有长辈在侧,我计划请余婆婆为你及笄。好不好?”

林曲儿满口应下,道:“当然好啊,余婆婆和我说过大夏的女孩子行及笄礼时都要女性长辈为自己束发,这事也不必多隆重我们两个和余婆婆吃个饭就好啦。”

云清之温柔的揉了揉林曲儿的头发,道:“傻瓜,及笄礼是代表你长大啦!”

林曲儿没心没肺地笑道:“要是能一辈子不长大就好啦!”

云清之淡淡一笑,指尖在林曲儿脑袋上戳了一下:“傻丫头!”

早春二月里柳枝冒出新芽,嫩黄的迎春花也吐露出花蕊,寒冬已过,春意已至。自云清之出狱后的第二天刘相就派人前来知会,官职早晚会恢复让他安心。兵部司库司的几位同僚也来探望了一番,也说着让自己耐心等待,终会有起复的那天。云清之一笑了之也没将罢官一事放在心上,整日里不是在家习字修身就是去最热闹的茶馆酒肆听书,日子过的倒是惬意的很。

拣了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云清之带着改扮男装的林曲儿出城散心,两人并肩骑行在山道上十分快意。

呼吸着山林中的新鲜空气,林曲儿长长的舒了口气,乐道:“这儿的景色真好,你看那边的山峰,那岩壁,好陡峭啊!”

“这一带叫南屏山,再走一段路有个道观叫上清观,待会儿我带你去瞧瞧。”

云清之领着林曲儿在上清观拜谒后又带她在山间游玩,信步游走遇见一处山泉清流汩汩流淌。

掬一捧山泉饮了一口林曲儿畅快地说道:“你早就该这样出来玩耍了,依我说反正罢官就罢官了,给皇帝老儿当差有什么好的,咱们走吧,你不是说很怀念在草原牧马放羊的日子么?咱们回草原去吧!”

云清之淡笑道:“回不去了!”

“怎么回不去呢?”林曲儿十分不解:“我们还有些银钱剩余,回草原生活也不难。”

“你不懂!”云清之仰望着山林晴空,缓缓问道:“这里不好么?”

林曲儿想了想答道:“好,也不好!”

“怎么说?”

“好嘛,这里吃喝玩乐什么都有,不好嘛,因为你并不开心。”

云清之奇道:“我不开心?”

林曲儿郑重地点点头,道:“我们认识这么久其实我也看得出来你并不开心,你说过你在建安长大却从没谈起过你有什么过去,自从踏入建安那天起我就没见你有哪一天真正舒心开怀。你这样我很担心,如果不快乐我们就走吧,好么?”

“小丫头懂什么!”云清之扯了抹淡笑,“不必为我忧心,你只要每天快快乐乐的就好。”

林曲儿瘪嘴嘟囔道:“我不小了,前天才行过及笄礼,是大人了。”

“是,是,是!阿曲是大姑娘了,我要给你寻婆家了!”

林曲儿被这话羞的满脸通红,磕磕巴巴的啐道:“什么……寻什么婆家……谁……谁要嫁人了!”

“哟,脸红了!大姑娘是等着要嫁人咯!”

云清之边说边跑惹得林曲儿在后面追打,两人在山林间追逐打闹,玩笑了会儿两人走上一处小山坡远眺周围景色,远远见到一处山坳里梨花开的正茂。

云清之瞧着远处的梨花愣了愣神,喃喃道:“怎么会?”

林曲儿问道:“你怎么了?”

指着那片梨林云清之说道:“那里我少时去过,我记得只有两三株梨花树。”

林曲儿笑道:“梨树结果,果子掉到泥土里,生根发芽可不就越长越多么!”

“我们去瞧瞧。”

查看了一下周遭地形两人牵着马拣了一处略微好走的路缓缓下了山坡,又行了三里地终于走到那处梨林。

梨花洁白如雪伴随着微风在空中摇曳,林曲儿见到此景撒开欢地在林中奔跑玩耍,作势要抓林中飞舞的蝴蝶。云清之仔细观察发觉这片梨林明显有人工修整的痕迹,左右打量寻找着少时见过的那株梨花树。

一心寻找却没有注意脚下的云清之被一块小石头绊倒在地,跌倒在一株梨树下。扶着梨树爬起来只觉得掌心下的树干有异,凝目细看,那斑驳陆离的树干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两个小人。

简单的线条勾画出了一大一小的两个小人手牵着手并排而立,云清之轻轻抚摸着刻痕,仿佛是在触摸过去的时光,记忆里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了,可是少时刻下的痕迹历经风霜依旧还在。忆往昔,仿佛那位明朗璀璨的少年所说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

“这个是我,这个是你。”…………“我比你高自然要画的比你大。”…………“谁让你长得没有我高,不过你也不需要长那么高,你现在这样就挺可爱呀!”…………

云清之红了眼眶,指尖一遍遍的划过树干上的痕迹,自己早已比当年长高了不少,可那人却不知长眠在何处,顿时悲从中来,泪水夺目而出。

林曲儿听闻哭声急忙奔了过来,只见云清之扶着梨树呜咽的抽泣,急忙扶他坐在梨花树下又掏出手绢给他擦拭,不住问道:“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衣服怎么脏了?都是泥土。摔疼了?你别哭啊!”

云清之抽泣哽咽道:“阿曲,我找不到他!我怎么都找不到他!我只知道他不在了,可是我连他的墓都找不到……什么都没有……连灵位都没有……他一个人……一个人孤零零的……”

“不是的,不是的,起码这世上还有你记着的,你不是说过你的那位朋友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吗?有你还记挂着他,他不会孤独的!总有一天能找到的,对不对?”林曲儿搂着云清之轻轻拍着他抽泣耸动的背脊,安慰着他。

渐渐止了哭泣,云清之指着树干上的刻痕,与林曲儿说道:“这是他刻的,那年我从边关回来时身体不太好,来观中求福,他知道了就来寻我,说我在家里憋闷坏了带着我在山林间玩耍,在这棵树上刻下两个小人,希望我像这株梨花树一样健健康康的。”

“他待你很好啊!”林曲儿抓着云清之的手,说道:“我从没见你这样哭过,要是你的那位朋友泉下有知想必也不愿见你哭成这样。”

林曲儿陪着云清之安抚他的心绪,又四处打量,道:“这株梨树长得真好和别的不一样。”

云清之被林曲儿这句话点醒,起身打量周围环境,这株梨树不论从哪个方位看都与周遭梨树相隔丈余且周围没有杂草,想来是被人定时除去。这片山坳从地势上看是北高南低,这株梨树位于北方高处又人为的将它与周遭梨树间隔开来,如同众星拱月般的矗立在高处。

“怎么了?”

云清之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被人修理的很整齐。”

“我刚刚看到远处有个小屋,我们瞧瞧去吧,也许打理这片梨林的人在呢,我们去要些水喝。”

“有屋子?”云清之心中疑窦丛生,急忙跟着林曲儿前去察看。

走过一段小路在梨花掩映中一座青砖黛瓦的小屋逐渐出现在云清之眼前。小屋门前打理的十分整洁,一株素心腊梅的花枝从竹篱笆中旁逸斜出,虽然花期已过但山中较为寒凉,花枝上还残留着零星的几个花苞。

推开虚掩的竹门,半人高的竹篱笆围成的前院里除了栽种了梅花外还在院内海棠树旁架了一座秋千,院内屋角台阶处还摆了几盆玉簪、紫茉莉等花卉。

林曲儿趴在落锁的门口顺着门缝朝屋内张望,失望道:“本想来喝口水呢,谁知却没有人。”

打量着周遭环境云清之只觉得心如擂鼓,这小院所种的花卉大部分都是比较金贵的名种,随意摆设在院中,若非此地偏远不怕人偷那就是屋主人根本不在意这些花朵的价值。

“既然屋主不在我们走吧!”

林曲儿撒娇道:“我们歇会儿再走吧?我都累了。”

“好吧!休息会儿咱们就下山回去。”

林曲儿得到同意开心地蹦到秋千上晃悠起来,道:“这儿可真好,有花、有树、有秋千,这家主人给孩子架的秋千还挺结实的,你要不要来玩。”

云清之摇摇头,道:“孩子玩的秋千不会把座椅弄的太高,所以这不是给孩子搭的秋千。”

“嘿,这家主人真有意思还搭个秋千自己玩。”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围的梨林、院中的梅花、海棠树旁的秋千……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心头。云清之找来几截枯枝用火石燃了,拿出一方白帕,吹灭枝条上的火用炭化的枝条在白帕上写下:路遇宝地,梅香如故,十绢百缗相易,可否?和平坊乙路十四号。

林曲儿在一旁甚为不解:“你就算喜欢这梅花可你开价会不会太高了?咱们的余钱也不是很多。”

云清之笑着将帕子系在门环上,道:“咱们看看这屋主卖不卖。”

“你这价格谁不卖谁傻子!”

云清之戳了一下林曲儿的脑袋,道:“走吧!晚了就回不去了!”

林曲儿跟着云清之喋喋不休:“那我先声明,你买花可以但不能因此让我们饿肚子。”

“放心吧小丫头,且饿不着你的。”

林曲儿仍然不放心:“那人家要是找上门来我帮你杀价!”

“好!就让你杀价!”

云清之牵着林曲儿朝梨林外走去,回望了眼那座小屋,心中莫明生出一丝期盼,希望这里的主人能够来寻自己,希望能够是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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