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青竹咬着牙回望轩辕珏一眼,眸子睁大:“王妃命奴才在外相候,睿王妃单独与她对谈了一阵!”
轩辕珏唇色泛白,冷哼一声道:“那日她在席间帮睿王妃说话,本王还疑惑,她何以插手那事,看来是她自找的。”
青竹紧张起来,“王妃出了何事?”
辕珏眸中有杀意:“中毒,这毒发作得慢,故而一直未曾察觉,若不是苏先生在,只怕今日她性命难保。”
青竹闻言吃惊道:“王妃似乎吃了睿王妃带去的糕点!是奴才的罪过!”
轩辕珏看她话罢满脸愧疚之色,这便拂袖起身:“今后,你不得离开她半步,若她再出意外,本王便拿你是问。”
青竹微微点头,心中怅然。
等轩辕珏出了偏房,她才喃喃自语起来:“爷这是怎么了?之前明明是派我监视王妃,他莫不是……”
想到此处,青竹突然面露惨笑。
轩辕珏如芝兰玉树,风雅冠绝心有大志。
王妃亦是金枝玉叶又心存善念的难得妙人,她能随行伺候,已是极大的恩赐了,自己是个什么妖怪,轮得到她吃味。
可她曾经一直认为,王爷那样孤傲自矜的人,是不会沉迷情爱之事的。
看来,只是没遇到王妃。
他们两人,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想着想着,青竹含泪咬住了被角。
轩辕珏出了偏房之后,见刘溪守在门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来回踱步,他将手放到嘴边握成空拳咳嗽了一声。
刘溪反应过来,急忙上前,“爷!”
四下无人,轩辕珏眉头微动,用审视的眼光朝刘溪看过去:“阿溪,急了?”
“属下不敢。”刘溪抱拳,脸色如常,声音却比平时弱下去了几分。
“不问本王为何罚青竹?”轩辕珏朝他跨出一步,矮着身从下往上捕捉刘溪的眼光。
刘溪心里别扭,仓惶地抬起头退后了一步:“爷自然有罚她的缘由,属下不敢多嘴。”
揽月楼里月光清冷,照在刘溪古铜色的脸上,他皮厚竟然透不出半点红,轩辕珏却在这一问一答中,以他对刘溪熟悉的程度精准的判断出了刘溪今日的反常。
换了平时,只要他一句话,刘溪腰刀出鞘杀人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今日却会为青竹开口求情,不是动了心思还能是什么?
默了片刻,轩辕珏才道:“有了牵绊便也从此有了软肋,阿溪,尽早收拾好。”
刘溪心头惊慌,“属下尊命!”
轩辕珏站直身,一袭白衣覆手而去,没走几步,他背对着跟过来的刘溪开口道:“找个手上仔细的嬷嬷,给她治治伤吧,本王今夜歇在书房,不用你伺候了。”
等轩辕珏走远后,刘溪眉头锁紧,心中已全然明了王爷的意思,王爷能洞察一切,他对青竹那份念想,过了今夜,怕是只能掩于心底就此诀别了。
夜风忽来,揽月楼外的古树飘下一串枯黄的叶,刘溪伸出手,接住了其中一片,心中五味杂陈,却不得不尽数埋藏。身在其位,轩辕珏容他这一日,已经是极大的仁慈。
半响后,他手心一转,枯叶从布满粗糙老茧的掌中落了地,长靴踏过,再不成形。
瑾王府后院的一处假山旁,轩辕珏兀自跌坐在地上,身边杂草上的秋霜沾湿了他雪白的锦袍,他脸色惨白额间细汗,发丝贴在脸颊边,尽显憔悴和狼狈。背靠着崎岖的山石,双手紧紧抱了膝盖,他的肩膀瑟瑟发抖,已是难以再支撑下去。
浑身冰寒刺骨,是寒疾发作的症状。
上次苏逸给他的药将寒疾压下去才没多久,这次快速发作并不严重,他想着自己咬牙坚持,看看能否挺得过去,否则一旦离了苏逸,他就真的无法自理了,三年中,苏逸虽客居王府,但亦帮着轩辕珏解决许多麻烦。
当初邀苏逸进府时,轩辕珏曾金口允诺,待远兮长大些,苏逸便可随时离开。
一晃三年,今日轩辕珏瞧远兮那孩子,竟然已经能替人办事了,身上那股子机敏劲儿,给苏逸打下手也不遑多让。
而对于瑾王府现在的处境来说,眼下时局已经开始紧张起来,朝中暗潮汹涌,皇帝态度不明,苏逸那般高洁的人物,自是不屑于参合这些。
轩辕珏估摸着,离他出瑾王府的日子,想是不远了。
眼下他被那从头追到脚的寒意冻得眉间结上了霜花,整个人剧烈颤抖着和病魔作抗争,脑海里却浮现出了风有琴那承受巨大痛苦的脸来。
说到底,是自己的疏忽,竟然让风有琴在他眼皮子底下中了毒,忍受这么一遭。
浑身剧痛,他尝过。
他曾经风光无限,年少体健,一遭不慎,落得如今下场,多少个发病的日夜里,他一人独撑着熬下来,他一介男子尚且斗不过病痛,何况是从小娇养大的风有琴呢。
思及此处,他眸中寒光如一把锋利的剑,指节曲卷,抓紧地上的杂草,猛地咬破了下嘴唇,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得朦胧起来,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正当他快要晕过去之际,一团水墨之色落入了他微垂长睫的双眼里。
“一个两个都这样,还真是不要命的。”
苏逸那熟悉的声音跃入耳中,轩辕珏自嘲般轻笑出声。
药箱落地,苏逸从中取出事先配好的压制寒疾药丸,蹲到轩辕珏身前,将药塞进了他的嘴里。
随着吞咽的动作,轩辕珏强打起精神,微微睁开眼瞧着那雾蒙蒙的一片,开口问他:“苏先生,她如何了……”
苏逸长叹一声,关上药箱,十分无奈地道:“她早就发现王爷寒疾要发了,求着苏某先来看看王爷再去配置解药。”
“胡闹……”轩辕珏皱眉道。
“王爷,听苏某一句劝,自打王妃进府做了您的正妻,王府才有了鲜活之气,您心中既然在意她,便与她互通心意,算来算去,恐会错失。”
轩辕珏心里一乱,急忙否认:“本王在意她不过是出于责任,苏先生会错意了。”
苏逸莞尔一笑,拾起药箱把轩辕珏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王爷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乃是当世英杰,怎地还怕儿女情长?”
“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