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悠扬的琴音似在抚平他内心的恼怒。少顷之后,申屠杰淡淡的说道: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今日如此良辰美景,就让老夫再为你抚琴一曲雷霆万钧!”
说话间,申屠杰十指联动拨弄琴弦:
“铮铮铮”
霎时间,大厅之内顿时弥漫起一阵肃杀之气。与先前的变生肘腋祸起萧墙不同,此时的琴音不似先前急迫、慌急,却多出了几分杀伐和果决。就好似一个即将上阵的绝代猛将,手中的兵刃已经出鞘,胸中的热血已经沸腾,只等着下一刻上阵搏杀。
此时,琴音之中好似有一股力量在不断的积聚,压迫着大厅之内的众人。申屠杰目光凌厉的看着宇流明,脸庞之上一股肃然之色,好似分明在说:
“既然骤然发难的阴谋制不住你,那么我就用堂堂正正的力量打败你!”
就在这时,原本低沉凝重的琴音突然间陡然升高:
“铮铮铮”
琴音先前聚集的力量在这一刻完全的暴发出来。恰在此时,只见阿铁又一次快步来到大厅之内,一脸凝重的对宇流明说道:
“城外出现大批羌人意图攻城,数量大约在两万人上下。另外,二牛和左维的部队在大邑、安仁一线遭遇蜀军阻击,目前正在激战。”
听完阿铁的报告,宇流明神色不变的注视着申屠杰,而此时申屠杰也正注视着他。此时,城外的喧闹声、喊杀声渐渐的传到了城楼之上,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很明显是大队的羌人已经逼近到了临邛城墙之下。申屠杰望向宇流明的眼神中,戏谑、蔑视的神色渐渐的越来越浓厚
在汉嘉郡西面的鹅鸣山脉,这里是西羌诸部所聚居之处。在群山之中,有一处连绵数十里的营寨,其规模要远远超过其他的羌族营地,所占据的地理位置亦是山水相依的绝佳之处。这里便是西羌诸部大豪帅樊稠的营地。
由于部族中的青壮都跟随大豪帅前去进攻临邛城了,所以此时留在寨中的大多是族中的老弱妇孺。正午的山寨非常的宁静,少了人声鼎沸的喧嚣,却多了几分山野之间的野趣,几家屋舍之中升起袅袅的炊烟更给这座山寨增添了几分祥和。
然而,在山寨之中的人们全然无知的情况下,危险却悄悄的降临了。近万名羌族青壮在群山中的密林掩护下悄无声息的接近了樊稠所部的山寨。
此刻,在山间的一处树林之中,丹木吉目光凝重的注视着不远处樊稠所部的山寨。站在一旁的冉日麦低声问道:
“豪帅,真的要动手吗?此番若是与樊稠决裂,那就再无退路,我们”
一向憨厚的丹木吉此刻眼神中却透着股凝重,口中不容置疑的说道:
“樊稠野心勃勃,早就意欲蚕食吞并我部,我等若是不能先发制人,迟早亦会反受其所制,本豪帅决心已下,这次就跟着宇流明大人搏一把部族的前程!”
冉日麦闻言便不再说什么,轻轻抽出腰间的牛角尖刀默默的站在丹木吉的身后,眼神之中散发出骇人的寒光
临邛城下,大豪帅樊稠此刻威风凛凛的站在阵前。目光环顾四周,只见麾下的青壮一个个手持兵刃、血脉膨胀,眼神之中尽是嗜血的神情。
此刻的樊稠已经开始在畅想攻破临邛之后,让族中的青壮们进城大肆的抢掠,不仅要把粮食、武器带回去,还要尽可能的把城中的华夏人都掳掠回去当做自己部族的奴隶。
正在这个时候,只见一名伤痕累累的羌族青壮跌跌撞撞的来到樊稠面前,口中哭喊道:
“大豪帅大豪帅不好了”
樊稠识得此人,脸色一变口中惊道:
“日达木基,你不是在寨中留守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日达木基哭丧着脸说道:
“丹木吉率领部众趁着大豪帅不在偷袭了我们营寨,族中老弱妇孺死伤无数,大半均被丹木吉不做所掳”
此言一出,樊稠以及在场的众多羌族首领尽皆失色,不少人已经忍不住开始嚷嚷起来:
“不打了!不打了!老窝都让丹木吉给端了!”
“大豪帅,咱们赶紧杀回去找丹木吉报仇吧!”
“大豪帅,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一时之间消息不胫而走,羌族阵营之中顿时开始议论纷纷。樊稠脸色铁青的看了看不远处高耸的临邛城墙,眼神之中满是不甘和怨毒之色,只听他口中喃喃的说道:
“丹木吉、宇流明,我樊稠与你二人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樊稠毕竟是坐镇一方的大豪帅,在此危急关头依然方寸不乱,下一刻便一脸果决的说道:
“撤兵,咱们回去!”
临邛东门城楼之上,申屠杰的这一曲雷霆万钧也已经快到了尾声。但是此刻城墙之外的喧嚣声却已经渐渐的低沉下来,直到最后已是微不可闻。
大厅之内,琴音袅袅,但是申屠杰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宇流明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明显。
“铮”
当申屠杰拨动琴弦,曲中最后一个音符应指而出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由铁青渐渐的转为苍白,望向宇流明的目光之中饱含着复杂的神情,有不甘、有愤怒、有失落、还有落寂
此时,阿铁第三次来报:
“城外羌人已经退去,左维与二牛按照计划在大邑至安仁一线设伏,大败蜀军文毅、李健所部,目前我军已经进逼晋原,城池旦夕可下!”
此言一出,申屠杰心中最后的一点希冀已经彻底破灭,他面色苍白的坐在原地,双手僵硬的放在琴弦之上,双目之中的神光竟然有些涣散,再不复先前那般意气风发的傲然之态。
败了终究是败了!大势已去,自己再也没有能力阻挡南疆的军队攻占晋原,晋原一失益州首府门户大开,再也无险可守,主公在益州的基业休矣!申屠杰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仰起头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宇流明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端起身前的酒杯对着申屠杰遥遥示意,口中淡淡的说道:
“杨雄窃据益州图谋自立,本就是逆天而行不得民心。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世事如棋,你申屠军师虽然号称是逆转阴阳终究还是未能扭转乾坤,天道、大势在我,你又何必争得这么辛苦?”
申屠杰面无表情的闭着双眼没有再看宇流明,只是口中沉声说道:
“既然输了,就要输的明白!我只想问,樊稠为何会退兵?文毅、李健所部怎么会败得这么快?”
宇流明点点头,淡淡的说道:
“你意图让樊稠趁我空虚之际袭取临邛,我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丹木吉端了樊稠的老巢。而我也提前得到了你们增兵的消息,所以我东进的部队并不是去和文毅、李健所部硬碰硬的打仗,而是在途中设伏,实力大致相当的情况下有心算无心,自然就是我赢。”
听到这里,申屠杰长叹一声:
“老夫纵横半生自负智谋过人,却不想终究还是在你这年轻人面前输了一招。你是从孙二娘这里判断出我的动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