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昀启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来到万年飞雪的无问天山，暴风雪吹得他难以行走。

他吃力地睁开眼，看见远处的冰川上立着一位黑发男子，男子怀里抱着一名红衣女仙，似已奄奄一息，残破的魂魄正在慢慢脱离身体。

男子的衣襟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却还在不停往前走，直到红衣女子最后一丝魂魄也消散在风雪里，他才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呼！”

昀启猛地睁开眼，熟悉的寝宫映入眼帘。

原来是做了噩梦。

玉榻旁悬着的安神香燃得只剩一捻香灰。

昀启起身披上外衫。许久没有睡得如此沉了，竟然会梦到八百年前的旧事，还是他不愿再忆起的旧事。

“菩叶，兄长可是回来了。”

“回殿下，二殿下昨日刚回苍灵。”

昀启闻言，随即驾云飞往挽云宫。

算起来两人已经有些时日没见了。

自上次昀裳把月带到不夜宫见面后，便被天君派去了南海，为蛟族的两位小女君传授经文。

昀裳此番远行，天君对外说是教书，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天君这是派自己最位高权重的儿子去拉拢戎泽水君的心了。

蛟族所在的南海乃是三界中唯一生长崆古礁的宝地。

当年女娲炼五色石补天，取得就是泽夷的华磐、玄野的阴铁、丹穴山的万生泥、苍灵的皎玉以及南海的崆古礁，这五样神物无论哪两者结合，都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千万年间，自有无数神魔忌惮又向往这些神力。

掌管华磐的泽夷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归顺于天族，神族之首的凤凰又无人敢轻易攀亲。

于是一百年前，魔尊将自己膝下唯一的女儿远嫁南海，与拥有崆古礁的蛟族联了亲，这神魔两家至此冰释前嫌开始交好。

以往归属天族势力的蛟族开始趋向于魔族，天君自是坐立难安，为此操碎了心。

十年前，正逢戎泽大女儿浣水的千岁之礼，天君立刻派三殿下祺桦携礼前去祝贺，更是嘱咐祺桦多多与浣水来往，事成后，娶来为妻为妾任由祺桦心意，只望尽快促成一门婚事。

祺桦虽平日潇洒多情，做事随性，却也看不惯自家父君如此功利行事。

不愿搅人婚姻大事，那时前去喝了两杯喜酒，放下贺礼便借口离开。

天君心急，千岁礼过后又时常叫浣水来苍灵做客，让祺桦领着四处游玩。

祺桦无奈至极，一听说浣水来苍灵便躲去昀裳那儿，几番折腾下来，浣水对祺桦没能擦出什么火花，却看上了温润如玉的昀裳。

用浣水的话说，那叫一见倾心。

因为祺桦总是待在昀裳的挽云宫，天君便差人直接将浣水送到挽云宫门口。

那日，昀裳将祺桦送出来，一袭白衣从宫门内翩翩而出，清雅脱俗，一双异瞳暗含笑意，温润不见清高，惹得刚成年的浣水当场荡漾了春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之后不用天君派人去接，她自己就会主动跑来苍灵找昀裳，未出阁的姑娘来来回回跑，瞧着实在有些影响不好。

水君管不住女儿的心，只得将她禁足南海，害得这位小女君相思成疾，整日在闺房里哭哭啼啼。

天君得知此事，立马借教书一事把昀裳派去了南海，天君之命不可抗，昀裳推脱不得只好领命。

昀裳和浣水的事，昀启自然是知道的，虽说他对万事淡漠，但昀裳的事，他却最放在心上。

不知南海一行，两人的关系如何了。昀启想。

八百年了，昀裳再没对任何女子动过心，昀启知他心中苦楚，这么久了心上的伤仍会隐隐作痛。

但昀启到底是对情爱之事涉世甚浅，长到一千五百岁只学会了拒人于千里，所以即便知道昀裳有心伤，也劝他放下得以解脱。

“小启，对她，我至死都不可能释怀。”

“你不懂，也希望你永远不要懂。”

他自然是不懂，心中想的不过是不愿兄长孤独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