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 初遇这件小事儿(1 / 1)一江冬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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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第一节没课,给郭淮他们留出了充足的空间和时间发泄着内心的愤怒。

隔壁班的老师正在激情澎湃的讲着《建筑力学》,浑厚的声音透过薄薄的墙壁传到了这间教室:“力是世间最美妙的发现,是所有关系的开始,也是所有情感的维系,它更是我们专业上讲的使物体改变运动状态或形变的根本原因。”

情绪饱满激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预见了隔壁的这场拳击比赛,正在倾情讲说。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消耗了多余的力气后,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

王威抹了一把鼻子,手掌一片殷红,骂道:“你还是人?跟兄弟打架下死手?!鼻梁都快让你给打断了。”

郭淮揉着胸口,咳了两声,说:“你是人?死命朝我胸口踹?嫌我命长?”

他去年生过一场重病,肺落下了病根儿,时不时地就会咳嗽两声,如今被王威踹了一脚,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王威到底体格比他强,三两下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伸手又将他一把拉起,问他:“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郭淮捡起衣服,拍掉上面挂的灰:“什么怎么办?”

“宓鸾啊,你真就放弃了?”

郭淮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可能么?”

“……”

得,他就知道这孙子不会轻易放弃!

他又问:“那蒋方一那边怎么办?”

郭淮擦了擦抽痛的嘴角,表情阴鹜道:“怎么办?我让她怎么打的怎么给我还回来!”

“……”

得,他就知道这孙子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亏,他可以吃,可哑巴亏他什么时候吃过?

不过要论起来这件事,确实也跟宓鸾多少有点关系,因为他知道蒋方一脚踩两只船的那天,正好是他跟宓鸾相遇的那天,也就是他打架被郭峰借机踹出家门的那天。

那天,蒋方一“踩”的另一条船张泽楷来挑衅他。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圈儿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撕破脸确实难看。

可人家另一条“船”可不这么想,那条“船”一口咬定是郭淮始乱终弃、朝三暮四,拉着他就到角落里理论。

郭淮拉着一张拽酷的脸,对于对方的挑衅视而不见,任凭对方在自己耳边滔滔不绝,他依旧一副嘲讽的模样。

可此时宓鸾已经躲在角落里喝大了,盛着金色液体的酒瓶抵在她的唇边,听到两人的谈话她“咯咯咯”笑出了声儿。

张泽楷本就被郭淮这无所谓的态度激了一肚子火儿,正没处发泄呢,没想到旁边儿这小丫头正撞“枪口”上了,他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指着她质问:“你笑什么呢你?!”

宓鸾一双媚眼半开半合着,嘴角挂着嘲讽,说:“你真可怜。”

“……什么意思?”

她轻轻抬眼,颧骨上的那粒小痣衬得她脸颊娇媚水润,一张沾着酒液的红唇如雨后玫瑰娇艳欲滴。

她嘿嘿一笑,指着郭淮说:“你没见他都不理你吗?他是瞧不起你呢。”

说完,眼睛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

嚯!心思多清明?谁敢说她是真醉了?

听到她的话,郭淮也挑了挑眉,目光略带惊讶。

张泽楷被人踩了痛脚,恼羞成怒,拎起胳膊就想上前。

但郭淮却伸出胳膊,将他一把拦下:“说话就说话,别跟女人动手有什么劲呢?”

可张泽楷此时已经怒发冲冠,哪里还有什么男人女人、尊老爱幼一说儿?他一把打掉郭淮的胳膊,想要上前。

可还没迈出半步,郭淮便直接站到他面前,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推到在地!

宴会地板铺着红毯,吸音效果惊人,两个成年男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竟然只是一声闷哼,声音小的像雨天天边偷偷传来的几声闷雷。

近处的宓鸾被这声响吵醒,一睁眼便看到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正抱在一起扭打起来。

好在聚会很吵,管弦乐声音明快,推杯换盏之间酒杯与酒杯的碰撞声盖过了遥远角落里的扭打声,所以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两人还在沉默着扭打在一起,突然从旁边窜不来一个迷迷糊糊又带点儿大舌头的声音:“打他眼睛!眼睛!”

郭淮一愣,直接一拳打到了张泽楷的眼眶上。

宓鸾见此,捂着肚子咯咯直笑。

“对!出拳打他!”

“勾拳!勾拳!右勾拳!右!”

哗啦——

终于,躲在角落里的这场“拳击比赛”还是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哎呀!”帘子落下,宓鸾首先想到的却是捂住自己的眼睛:“好刺眼啊!”

她此时已经将自己喝成了个半仙儿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正在“工作”?

郭淮还在跟身下这人较劲,但还是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努力遮挡自己的滑稽模样,他嗤笑了一声,道:“怎么着,怕现原形啊?”

宓鸾佝偻着身体,拼命地往桌下躲,这“逃窜”的身影,颇有《西游记》里被孙悟空一棒子打翻的那些妖精鬼怪们的“英姿”。

就这样狼狈逃窜,宓鸾还不忘往嘴里倒一口酒,回呛:“你管好你自己吧!你分得清左右么你?”

最后,郭淮和张泽楷被众人费力地拉开了,拉开后,张泽楷倒在一边儿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脸惊恐地模样仿佛刚从死亡线上爬出来。而宓鸾则被主管从桌下面挖了出来,拎着耳朵往后厨带!

两人分别时,宓鸾大叫:“都说让你右勾拳!害人精!”

郭淮也委屈:“老子那是挥错了!不信重来!”

两人相遇又分别,本以为只是一场意外,人生插曲都不算,因为时间连十分钟都不到。但却没想到这其实是命运齿轮“咯咯”卡到规定位置上的声音,两人相遇,人生相交,命运的齿轮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

回到教室,宓鸾本以为事情不会过多的发酵,还想专心上课,却不曾想一个更大的风波正在逼近她……

2000舞本一的班主任是著名的舞蹈家琼英女士,专跳芭蕾舞,代表作有《红灯记》、《白毛女》等经典芭蕾剧目。

她此时正脸色阴沉的质问着宓鸾:“你说!你有没有出去跳过舞!”

舞蹈教室气氛压抑至极,与隔壁班飘荡着悠扬高雅的钢琴曲的氛围不同,此时的一班气氛压抑到极点,像暴风雨来临前头顶上那圈闪着火星子的乌云层,飞鸟避之不及,云层滚滚而动。

宓鸾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无畏地直视着班主任。

“你看我干什么?我问你,你是不是去夜场跳舞了?!”班主任愤怒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心痛。

宓鸾一愣,知道班主任这是听说了自己在海悦的事儿了,可是她明明只去过一回,谁告的密?

她顿了顿,终于还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不情不愿的点头,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班主任看到她的动作,往后倒退了半步,心痛的闭了闭眼。

班里其他同学则发出了惊呼,大家十分诧异,但这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两声幸灾乐祸的嘲笑声,为不可闻,只有有心人能听出。

班主任警告地看了一眼其他学生,问她:“为什么?”

她轻轻垂下眼眸,不敢跟班主任直视。

她眉眼精致,眉梢扬起时美艳张扬,眉梢落下时又楚楚可怜,班主任见此叹了口气道:“你知不知你这么做会毁了你的艺术生命?你怎么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对于学习艺术的人而言,舞台永远都是他们的追求。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舞台再大,你登不上,就永远只是个观众”。

像宓鸾这种刚进学校就跑去跳舞的学生,班主任见过不少,而且奇怪的是,往往就是这种天赋型的学生能干出这种事。

这些孩子天生就拥有别的小孩难以企及的天赋,从出生到入行可能一路上都是伴随着鲜花和掌声,他们极度渴望舞台,因此也就不甘于台下默默耕耘成长的时期,所以一般这些小孩儿就喜欢偷偷去接一些演出活动,或者参加一些比赛来赌一把命运。

班主任痛心疾首:“宓鸾你是我带过的所有孩子里天赋最高的,你不该被一时的名利诱惑啊,你还这么年轻,你的艺术生命还那么长,为什么就不能耐着性子好好地精炼舞技呢?外面的商演对我们这些学院艺术冲击太大了,它们真的会毁了你的!”

成就高的艺术家不会随便参加商演活动,就像教授不会专门跑到幼儿园给孩子们讲解高数。虽然话不好听,但事实就是如此:艺术是有门槛的,欣赏艺术也是。

班主任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对宓鸾这种随意挥霍自己天赋的行为感到震惊和厌恶。

她又问:“你需要观众的关注么?难道你获得的关注还不够多么?宓鸾,人要学会知足,特别是对于一个打算从事舞蹈行业的学生而言,更要学会知足,学会吃苦!今天且不说你随便在海悦跳舞,难道你真的认为自己天赋异禀能够不用再多学习就能登台表演了吗?”

芭蕾是一项吃苦的行当,脚尖上起舞,考验的不光是学生天赋,还有努力和吃苦。

宓鸾终于轻声解释道:“我出去表演从没跳过芭蕾……”

众人哄堂大笑。

班主任恨铁不成钢:“我这是在跟你讨论跳不跳芭蕾的事儿么?我是在提醒你宓鸾,你不能这样下去,过度关注别人的目光是会害了你的,内省和自律才是我们舞者最该关注的,也是我们想要获得更好人生最该修炼的。”

宓鸾只能低着头静静地听着班主任的教诲,但这些话……说实话,对于她这种生活窘迫的人而言没有任何卵用。

这些发自肺腑的名言警句,于她这种每天费力生存的人而言,不过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它能吃吗?不能;它能让自己以后没有债务之忧吗?也不能。

所以她为什么还要坚持?

如今的她之所以还在坚持来学校上课,不过就是为着高中老师和去世父母的那仅存的一点点念想罢了。

仅此而已。

如果能够让她自己选择,她可能会立马选择辍学打工。

生活把她逼得好紧,将她推到两处悬崖之间的独木桥上,一边是学业,一边是生存,而这两个选择里,没有一个有关前途。

多可悲呀。

学习高雅艺术的人,没有一个好的家境在背后支撑,她自己一个人该如何熬过这些寂寂无名的漫漫长夜?

吃什么?穿什么?拿什么还债?

站在教室里,宓鸾突然深切地感受到了身后那一双双扫射着自己的眼睛。

她们在看什么呢?

眼神里有什么内容呢?

是不屑?是嘲笑?还是冷漠?

但应该没有关心吧,你一个落了难的人,谁来关心你呢?不落井下石已经要惊呼感谢了。

此时的她突然变得敏感起来,往日冷漠高傲的伪装渐渐撕下,她开始怯于面对身后的这些同学了。转变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之间开始胆怯起来,甚至于她想要立刻逃离这里!

班主任见她低着头,认错态度还算良好,叹了口气,说:“这样吧,你写一份检讨,要深刻地检讨自己的错误,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宓鸾只能点点头,算是混过了这难熬的时光。

她重新坐回地板上,身边的同学却好像避瘟疫一样动作幅度特别大的将身体移走,跟她之间的距离仿佛巴不得隔出一个银河系。

她余光察觉到了,抿了抿唇,垂下了眸。

自卑,自卑,童年那颗有关贫穷的自卑的种子,再次被翻了出来,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那时的种子早已长成了参天巨树,满满树冠渐渐遮蔽住了心房……

耳边还是班主任温柔的讲课声,可她竟然隐约地听到了身旁同学心底的那些声音——

“穷小孩儿!”

“衣服还打着补丁!”

“鞋!快看她的鞋!”

“呕,我昨天还看到她妈在路边卖馒头呢!她妈还问我‘小姑娘要不要买馒头啊’,哈哈哈哈……”

“她爸不是工地临时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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