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堤上,虽然晒,却凉风习习。
李敞怕晒着元杳,特地寻了个凉棚,才问:“郡主想问属下何事?”
凉棚就支在江边。
元杳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问李敞:“这边的江堤,你们都是如何修的?”
李敞叹了口气:“填土。”
填土?
“可是,洪水一来,土不就被冲散了吗?”元杳不解地问。
李敞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眼下是盛夏,谁也说不清,下一次洪水会何时到来。
所以,只能先利用现成的土,把江堤堆厚堆高。”
权宜之计……
元杳依稀记得,在现代时,洪水来了,修筑被冲毁的江堤河堤,也是用沙袋填土加固。
若先进一点的,可以拿大型机器运巨石,用卡车运土去修筑……
无奈,这里是落后的古代。
别说机器和卡车,就连装土用的袋子,都没有!
惨,就一个字!
元杳看着翻滚的洪水,想着,堵不如疏,待雨季过去,不如和九千岁提议,让他在朝廷提一下,疏通一下淤积在江中的泥沙吧……
元杳抿了一口李敞给她倒的茶水。
这茶水,是修筑堤坝的汉子们喝的,茶叶是大叶子,也是所谓的粗茶,喝下去,很是涩口,刚喝时,苦味冲鼻,但,喝了解渴,还隐隐回甜……
天热,元杳没忍住,又喝了几口。
丹青见状,心疼道:“郡主,这茶不太好,你身子娇弱,喝多了伤胃。”
旁边,李敞也尴尬道:“是属下思虑不周……”
他们的小郡主,多娇贵啊?
但是,他却给她喝了那么差的粗茶……
元杳一口茶水含在口中,差点呛着。
好不容易,她把茶水咽下去,才红着脸道:“你们不必把我想得这么娇弱。
这茶水,大家都能喝,我也能喝的。”
和同龄的娃娃比较,她兴许是娇气了些,但,她又不是云团,吹一下就散……
就是九千岁把她养得太精细了,才导致,所有人对她的印象,都是她太娇弱,必须好生伺候着。
丹青抿着唇,心疼,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改日,郡主出行,她一定要亲自备好水,走哪儿带到哪儿……
这时,李敞朝凉棚缝隙往外看去:“郡主,那群人……”
顺着他的视线,元杳看见了等在那儿的大山等人。
元杳忙道:“他们,是我带来的帮手。”
李敞打量一番,点头道:“倒是个个都身强体壮。”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元杳又抿了一口茶。
越喝,她越觉得,这茶有滋味。
“郡主……”丹青埋怨地出声。
元杳只好放下茶碗。
她对李敞道:“李护卫长,这些人,都是我从鹰嘴山带来的山匪。
我承诺了他们,把他们带来淮水城赈灾,同时,也会包吃包住,不会亏待他们。
你瞧着,有没有什么活儿,是适合他们做的?”
“这……”李敞犹豫起来。
要说赈灾的活儿,那可太多了!
这些山匪,人多,身体也比寻常百姓强壮许多。
但是……他们真能乖乖听吩咐做事?
想了想,李敞道:“郡主,淮水有一段堤坝,尤为重要。
那一段堤坝若毁了,即便下游的江堤再坚固,淮水城也会被淹上一淹……
不如……把他们派到那儿去?”
“可以!”元杳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李敞闻言,补充道:“上百个禁军,已经在那儿忙了快半月了,郡主的人去了,兴许能早日完工。”
禁军,配上山匪,干起活儿来,必然很快。
元杳当即拍板:“既然如此,就派他们去吧!”
大山和他的山匪兄弟们,终于得以开工……
因为怕山匪和禁军发生冲突,大山带人离开前,元杳一再叮嘱:“我有时间,会去监工的,你们可要乖乖听话、好好干活儿!
切莫和禁军发生冲突,埋头做事,明白了么?”
“明白!”
近六十个壮汉的声音,响彻云天。
元杳满意道:“去吧。”
浩浩荡荡的山匪,被引路禁军带走……
炎炎烈日之下,几辆推车被推上堤坝。
一个系了白色围裙的汉子从推车上拿出一面铜锣,用力敲了两下,扯着嗓子吆喝:“开饭咯……”
随着吆喝声,江堤上的人,纷纷丢掉手里的活儿,朝这边聚过来。
李敞见状,挠了挠后脑勺,对元杳道:“郡主,我们要开饭了……”
他的意思是,提醒元杳,她该回去了。
但是,元杳却想留下看看。
她道:“我瞧瞧,你们都吃什么。”
这也是她今日来的目的。
在江堤上,干的都是苦力活儿,理应吃好些,只有吃好了,才有力气干活。
她此行,来给九千岁当帮手,就是想做后勤工作来着……
李敞失笑。
从小娇养在千华宫的小郡主,果然对什么都感兴趣。
带了元杳,李敞走到“餐车”边。
伙夫见着堤坝上来了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奶娃,先是惊讶,惊讶后,笑着开口问:“我们今儿吃肉包子,你要不要来一个啊?”
肉包子?
元杳笑眯眯道:“那就来一个吧。”
“好嘞!”
伙夫笑着夹起一个肉包子,递给元杳:“刚出锅的,正烫着,你要当心噢!”
“谢谢。”元杳伸出双手,接了肉包子。
伙夫笑盈盈道:“不客气。”
边上,丹青连忙伸手,先元杳一步,接过包子:“郡主,奴婢替你先拿着。”
一声郡主,惊得伙夫差点脚软:“你……你是郡主?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郡主来了……”
说着,人就要跪下。
元杳连忙道:“我是郡主,但,你不必跪我,也不必讲这么多礼节。
大家伙儿都饿了,先给他们分餐吧。”
伙夫见小郡主又可爱又懂事,还平易近人,顿觉喜欢得紧:“好嘞!”
今日午饭,是肉包子配粥。
白菜猪肉馅儿的包子,配上咸菜粥,百姓和禁军们吃得十分欢快。
元杳坐在一边,和伙夫搭话:“叔叔,修筑堤坝的人,每日的伙食都和今日一样么?”
“也不是……”伙夫愁道:“往日啊,伙房还给大家蒸米饭,每日再炒个一荤一素的菜。
这几日,别说米了,面都快见底了,肉……也快没了……
但,苦谁也不能苦着抵抗洪涝的劳动力是吧?
于是,这两日,伙房就拿剩下的面和肉,做了包子,熬了粥搭着吃……”
元杳听着,迅速提炼出两个信息——
修筑江堤的劳动力,需要米,需要肉。
元杳知道,需要她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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