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太后说要杀了元渊,殷远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了一大片。
他艰难地道:“九千岁如此厉害,我们……当真能杀得了他么?”
艰难程度,无异于上天摘星。
太后虚弱地安慰道:“先帝的皇后如此厉害,我只是一个没有儿女的妃子,可我如今不也当上太后了么?
事情还未定论前,怎可士气溃散?”
殷远咬牙:“为何非要杀九千岁呢?”
他们根本没有多少胜算!
望着红着眼眶的殷远,太后叹了口气。
她的声音,透着疲惫:“元渊此人,并非池中之物。除掉他,皇帝便好控制了。
他死了,我们一家三口,才能安稳地继续生活在一起。”
殷远闻言,目光落在太后腹部。
那里,孕育着他们的孩子……
殷远下了决心,冲太后道:“我去安排!”
“辛苦你了。”太后有些心疼。
“不辛苦。”殷远瞧着太后,眼眶都红了:“是我对不起你,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却因我吃这般苦……”
“我不苦。”太后抬手握住殷远的手:“有你在,有孩子在,我就觉得日子很甜……”
两人,开始诉说起几日不见的相思情……
次日。
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
元渊用罢早膳,就带上姜贤,一起来了惠宁宫。
惠宁宫的宫人们,全都不得靠近内殿。
元渊和姜贤到时,寝殿十分安静。
熏香袅袅地燃烧着,铺着华丽锦缎的圆桌上,放着小巧的茶炉,茶炉里,沸水正滚着。
桌上,还摆了许多茶点和水果。
太后和殷远,早已在殿中等候。
太后的身子,依旧还十分虚弱,她垫了玉枕,靠在床头,如往常吩咐贴身宫女一般,声色如常地吩咐殷远:“给皇上和千岁倒茶。”
“是。”殷远微垂着脑袋,走到桌子边。
望着桌上的茶壶,他犹豫再三,微颤着手,想要去抓起茶壶倒茶。
然而,他抖了半天,手都没碰上茶壶。
元渊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他:“怎么,在惠宁宫来往一年多来,连倒茶都没学会?
手抖成这样,没学过礼仪?”
“我,我……”殷远额角的冷汗都渗出来了。
“我什么我?”姜贤嫌弃道:“若永安宫的宫人都跟你这样,朕怕是早被渴死千百回了!”
殷远额头的汗,渗出得更多了。
他看了一眼太后。
恰好,太后也在看他。
两人互看着对方,交换视线。
殷远默默从茶炉上取下茶壶,开始倒茶。
倒茶的时候,他才突然惊觉一件事
药,全放在茶水里了!
皇帝怎么办?
皇帝若喝了,也中毒了怎么办?
他这是弑君啊!
他真的是太过惊慌了!
惊慌到,都忘了把药下在杯子里。
而太后,竟也忘了提醒他!
太后……
殷远第一时间看向太后,眼底带着一丝惊慌和求助。
“还愣着做什么?倒茶吧。”太后手覆在小腹上,平静地开口道。
殷远突然就明白了。
太后这是连皇帝都不打算放过!
太后她……要弑君!
殷远有些绝望,又带着一丝微薄的希望,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姜贤,一杯递给元渊。
他强自镇定下来,恭谨地开口:“皇上请喝茶,千岁请喝茶。”
姜贤接了茶杯,嫌弃地皱眉。
元渊接茶盏时,掀起薄薄的眼皮,睥了殷远一眼。
就一眼,就几乎压迫得殷远喘不过气来。
殷远躬了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才直起腰走到太后寝榻边。
瞧着两人这样,姜贤越发觉得晦气。
太晦气了!
连惠宁宫的茶水,他都觉得膈应得慌。
真晦气!
皇帝口干舌燥,单手托起茶盏,牛饮似的喝了一大口。
喝完,他面色变了变,紧紧皱着眉头。
瞧见姜贤变脸,殷远又是一慌:“皇上?”
“唔……”姜贤露出痛苦的表情。
殷远大惊。
他惊慌失措,第一时间看向太后。
太后也变了脸。
这药,效果这么猛?
药效未免也太快了!
元渊可还没喝呢!
太后和殷远正慌着,元渊就看向了姜贤,蹙眉道:“你怎么了?”
姜贤痛苦地皱眉,嘴巴动了动:“呸!”
一片茶叶,被他吐了出来。
姜贤放下茶盏,瞪着那片茶叶:“太苦了!苦死朕了!朕好久没喝过这么苦的茶水了!”
太后:“……”
殷远:“……”
殷远松了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把额头的冷汗。
看着两人的反应,元渊唇角弯了弯,端起茶盏,浅浅地啜了一口。
“苦吧?”姜贤侧头看他。
“嗯,是挺苦的。”元渊淡淡道:“苦丁茶,宫中难得喝上,你喝不惯,是正常的。”
“苦丁茶?”姜贤苦着一张脸,看向太后道:“今年的新茶,不是已经送入宫了么?
莫非,林贵妃没有给太后送来?”
“皇上误会了。”太后缓缓道:“哀家这惠宁宫,并不缺好茶。
近来天热,哀家才让兄长送了些这茶近来。
苦丁茶,可是个好东西,可清热解暑,润肺止咳。
别瞧着它入口苦,过一会儿,是会回甘的……”
太后说了一堆。
姜贤闻言,虽是嫌弃,却还是道:“那朕就勉为其难,多喝两口。”
太后和蔼道:“皇上若喜欢,等下回去时,哀家让人给你拿些带回永安宫。”
“不用!”姜贤急忙道:“朕在这里多喝几口就行。”
他可不喜欢这苦了吧唧的茶水!
苦得他肠子都要打结了!
太后倒也不强求,而是转头看向元渊:“千岁日夜操劳,甚是辛苦,近来暑热厉害,多喝点这茶,整好败败火。”
“嗯。”元渊冷淡地应了一声。
他端起茶盏,面色不变,又喝了几口。
见两人都喝了很多茶水,太后算计着,量应该差不多了。
她缓声问:“若哀家要诈死离宫,这诈死,需要择个替身么?”
“自然是要的。”元渊冷淡道。
太后摸着小腹,踌躇道:“那,哀家得想想人选……”
她在拖时间。
一旁,殷远等得焦心。
突然,元渊蹙眉:“唔……”
“阿渊,你怎么了?”姜贤转过头来,有些惊讶。
“我……”
元渊捂住腹部,脸色逐渐发白。
姜贤吓得站起来:“阿……阿渊,你别吓朕!你这是怎么了?”
“噗……”
元渊一口鲜血喷出。
他指着茶盏:“茶里……有毒!”
有毒?
姜贤这下是彻底被吓住了。
他满脸惊慌,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张嘴呼道:“来人,快来人!传太医……”
太后见状,立即冷声命令殷远:“快!拿下他们!”
什么?
姜贤一边要去扶元渊,一边震惊地转头去看太后:“是你?你下毒要毒害朕跟阿渊?”
“皇上难得聪明。”太后镇定道:“可惜,你马上就要去见先帝了。”
说完,也不管姜贤如何反应。
殷远咬紧牙关,取下事先藏好的剑,颤抖着架在姜贤脖颈上:“皇上,再忍一忍罢。
药效,就快发作了。”
“狗奴才!”姜贤一动不敢动,气红了眼。
殷远举着剑,扭头看向太后,颤抖中带着一丝兴奋:“你瞧,我做到了。
今日之后,再无人会拆散我们……”
孰料,太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开心。
她猛地瞪大眼,几乎失声地叫他:“殷远!不要!”
“呲……”
寝殿里,响起利刃刺进身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