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贤看了一眼张谦,又看了一眼元渊,干巴巴道:“哦……”
哦?
这皇帝!
真是……
气死个人!
张谦心思一转,老泪纵横道:“皇上,难道,您当真要看着佞臣当道,害得大齐民不聊生,才肯罢休么?”
姜贤:“……”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元渊,才问张谦:“那张大人觉得,要如何处理阿渊呢?”
张谦失语。
他皱纹横陈的脸上,满是浊泪,狼狈不堪。
这个皇帝,是蠢的么?
真是气死他了!
算了,回到主题。
张谦抹了把脸,颤声道:“先帝驾崩一年有余,因思念太后过甚,夜夜入梦……”
元渊:“……”
姜贤:“……”
姜贤惊讶地看了一眼元渊,又看了一眼太后。
这话,不是阿渊同太后说的么?
没想到,太后为了报仇和扳倒阿渊,竟拿来搪塞张谦了?
更没想到的是,张谦这老糊涂,竟然信了?
原来,真相不真相的,并不要紧。
重要的是,有人愿意信……
而且,这个,还可以拿来当做伤阿渊的利刃。
晦气!
姜贤在心里啐了一口。
他用力一甩衣袖,蹙眉看着张谦:“太后生了场病,糊涂了,张大人年纪大了,也跟着糊涂!
先帝驾崩快两载了,而女子从有孕到生产,是十个月!
太后一胎,莫非能怀十八个月?
张爱卿,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朕不同你计较。
朕劝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
若叫人知道我朝太后怀胎十八个月才生产,届时,太后岂不是要被当成妖怪?
妖怪,是要拉去祭祀台烧死的!
到时候,你来负责?”
姜贤一口气说了许多。
元渊从未察觉,原来,姜贤的口才,竟然也有如此好的一天……
他欣慰地想:书没白读。
这个皇帝,还有救。
张谦被皇帝怼得哑口无言,老脸通红。
好半晌,都没缓过气来。
床上的太后,脸色由白转为铁青,一度要晕死过去。
而张谦,越想越气,几乎要心梗。
寝殿安静了许久,太后才虚弱地出声:“元渊,哀家再问你一句,哀家的孩儿呢?”
元渊隔着袅绕的熏香青烟,淡漠地瞧着太后:“人心不足蛇吞象。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
太后心如死灰。
随后,元渊又说了一句让她更心死的话:“先帝驾崩后,子女、妃嫔尽数在宫乱中薨了。
太后既还在人世,理当承担太后职责,为先帝、为大齐多多祈福。
佛台山,钟灵毓秀,佛光常照,适合清修静养。
择日,太后便去佛台山礼佛吧。”
“你说什么?”太后几乎失声。
元渊淡漠地偏头瞧她:“为你、你的孩儿,还有殷远也好好祈祈福。”
太后喉头一腥,一口污血吐了出来。
她满脸青筋鼓起,唇角的血色格外的亮,眼球更是突兀地鼓起:“元渊!哀家迟早杀了你!”
“随时恭候。”元渊讥讽地勾唇。
有的人啊,总喜欢把自己犯的错误造成的恶果,强加在别人身上,然后念着要报仇……
着实可笑。
宫女急匆匆地跑出跑进,端水倒水,为太后收拾。
最后,张谦灰溜溜地出了宫。
人一走,元渊就出声道:“影,跟上去。”
暗处,影应了一声。
姜贤捂住口鼻:“阿渊,我们也走吧!”
满屋子的血腥味、药味、掺杂着熏香味,实在是太难闻了!
闻多了,都要吐了!
元渊瞥了眼寝榻上的太后,端方地行了一礼:“太后好生休养,一月之后,再安排人送太后去佛台山。”
太后:“……”
宫女惊呼
“太后又吐血了!”
“不好!太后昏迷过去了!”
“快传太医!”
……
整个惠宁宫,人仰马翻。
太后昏迷了足足三日。
人醒来,惠宁宫,却是冷清了不少。
昔日热闹的宫殿,冷冷清清的,像是人都跑光了。
虚弱地靠在床头,太后睁眼,望着床前的浮光掠影,问:“宫人……都上哪儿去了?”
宫女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好半晌,才回道:“死……死了……”
死了?
太后惊道:“谁杀的?”
宫女越发害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太后,是九千岁,是九千岁啊!
这些日子,惠宁宫内,宫人们好多都在传,说太后您……怀了禁军侍卫的孩子……
昨夜,趁着夜色,那些个宫人,全部被绞杀了……”
太后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这一晕,足足养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由禁军铁骑护送着,太后被送往佛台山,送行队伍,声势十分浩大。
至此,大齐百姓皆知,太后自愿前往佛台山长住,为先皇及其在宫乱中薨逝的皇子皇女们祈福。
太后还未到佛台山,就听闻,京中出事了……
中秋夜,宫宴结束之后,千华宫遇刺了!
好死不死的,那夜,宿在千华宫的,是姜贤!
姜贤喝得醉醺醺的,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就跑去了千华宫,还躺到了阿渊的床上。
这要放平时,借他一百个胆,他都不敢啊!
于是,遇刺当夜,睡姿不好的姜贤,大腿被扎了一左一右两个大窟窿。
一国皇帝,差点被两剑戳废。
疼醒的姜贤,哭闹着要找姐姐、找阿渊,惊醒了在偏殿的丹青。
丹青匆匆赶到,跟刺客打斗了一番,受了点小伤,砍断了其中一人的腿。
元渊拎着酒壶赏月回来,就见自己寝殿一片血腥凌乱,狼狈不堪。
他喝了许多酒,但醉得不算厉害。
见状,立刻通知禁军封锁了宫门,彻查刺客。
查来查去,竟查到了大理寺卿头上……
刺杀皇帝,这可是重罪!
整个大理寺,无人幸免!
上下一干人等,斩首的斩首,入狱的入狱……
大理寺,彻底空下来。
孤身在佛台山的太后,收到消息时,倍感凄凉。
她年少时入宫,因面貌姣好,家世又好,也曾得过一阵子宠,可,皇帝新妃不断,后来,华美的宫殿内,只剩她形单影只、顾影自怜……
熬到先帝驾崩,遇见殷远,她以为,她的人生终于可以从头再来一次。
却不料,殷远死了,孩子夭折了。
而今,她又被迫来到佛台山,常伴青灯古佛……
太后想,她要报仇!
报仇!
元渊,也在报仇……
成武二年,大理寺卿豢养刺客刺杀元渊,莫名成了刺杀皇帝后,从上到下全废了。
牵扯出的,还有一些皇室蛀虫。
元渊费了点力,从这些蛀虫口中抠出了不少财物,用来充盈国库。
成武三年,北辰宫林贵妃产下一子,赐名姜承烨,出生即被封为太子。
定军将军林千山为谢皇恩,上交五十万大军,皇帝感念林家一族的忠勇,册封了林千山为定军侯。
这一年,姜贤终于迎娶了他的皇后。
成武五年,北辰宫的林贵妃,又诞下了一位小皇子,却于传闻中,不慎早夭……
同一年,平南将军谢昀,因骁勇善战,守护南边百姓不受楚国侵扰,被册封为平南王。
而谢昀刚出生的儿子谢执,也跟着沾光,被封了个谢小世子,皇帝还亲自为他写了加封的圣旨。
白白嫩嫩的谢小世子,肉乎乎的小手抓着圣旨,哭了三天三夜,可把平南王给心疼坏了!
彼时,元渊刚率军同北狄人大战了一场。
逼着北狄退兵百里后,他将兵符交给影,孤身一人,骑马赶往西丘,去见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