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内阴暗潮湿,光线暗淡。
这里是太子宫内最偏僻渗人的地方,平日无人敢接近。
关在里面的都是犯了大错,或即将被秘密处死之人。
一路走去,只有霉味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钻入鼻腔中,让人从心底生出一丝寒意来。
朱重润虽然不是时常踏足这里,对此地却不陌生。
但从没有像今日这般,步伐如此沉重过。
地牢内的守卫带着他来到了专门关押楚婳婉的牢房前。
一具纤瘦的身影背对着他躺在草堆上,即使听到有人来也没有丝毫反应,似乎是睡着了。
她的背影比往日看到的更加削瘦,宽松破烂的牢服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那头乌黑如墨的发也失去了光泽,干枯又凌乱。
朱重润心中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密密麻麻地疼。
“把门打开,她怎么会这样?”
引他进来的守卫一边开门一边回禀,“此人一进来就沉默不语,每日给她送去的饭菜也原封不动地退回,只偶尔饮些水。”
“她不吃,你们不会劝她吃?”朱重润没想到她竟然敢绝食。
谁允许她这么做的?
守卫被吓了一跳,“启禀太子殿下,这犯人不肯进食,劝她也不听,我们也没办法。”
朱重润觉得像是有一把钝刀在割自己的心口,让他疼得透不过气来。
“下去。”他的声音没有半丝起伏,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楚婳婉的背影。
守卫虽然不了解为何会如此,但是太子殿下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让自己下意识地就不敢在此地多待。
如今顿时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离开了。
地牢内静得只剩下朱重润的呼吸声。
他迈着滞缓的步子上前。
听到声音的楚婳婉终于被吵醒,从浅眠中醒来睁开双眼。
她的眼神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黯淡无光,如同被蒙上灰尘的珠玉。
“婳婉,你怎么样?”朱重润声音晦涩地开口。
楚婳婉转过身子,看见是他也没怎么惊讶,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不过一瞬就离开。
“多谢太子关心,挺好的。”
声音暗哑低沉,就连唇瓣都是苍白的,干裂着一点生气也无。
“走,孤带你出去。”他上前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
“太子殿下这是打算杀了我?”她虚弱的声音传来。
“别说傻话了,这件事是孤不好,是孤错怪了你,你先跟孤出去。”他放软语气道。
楚婳婉抬起头,“太子殿下不怀疑我了?”
朱重润知道她还在气自己不信任她,只能哄道:“你乖乖出去养身体,孤会好好跟你赔罪,好么?”
“不必了,”楚婳婉艰难地勾了勾唇角,“我人微言轻,哪里当得起太子殿下的赔罪?”
朱重润担心她的身子,又一时劝不动她,只能不顾她的反抗上前抱住她,“孤先带你出去。”
楚婳婉虽然身体虚弱到了极致,却依旧剧烈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放开我!”
“乖别动,你长时间没进食,身体这样下去会吃不消的。”
少女在他臂弯间的重量轻得如一片羽毛,即使在挣扎,力气也小得可怜,根本无法从他怀中挣脱。
朱重润抱起她就要走,只是才刚起身,手背上忽然传来滚烫湿润的触感。
他惊愕低头。
虽然极力忍着,但少女的眼泪还是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落下。
她嘴唇紧抿,用尽全力不让抽泣声从口中发出,只能听到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呜咽声。
朱重润就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打得他眼前发黑,差点站立不稳。
“对不起,是孤不好,孤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一定不会再怀疑你了,好么?”
他低下头,一寸寸吻去她脸上的泪。
她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
他以为楚婳婉不再反抗,待看清她面容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
怀中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晕了过去。
只见她双目紧闭,眉宇紧锁,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如果不是抱着她,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朱重润慌乱之下心急如焚,三两步将她抱出牢房,对着外面怒吼,“快去请御医!!”
楚婳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舒适柔软的锦被中。
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着,而那双手的主人此刻正靠在榻边浅眠,眼眶下一片青黑。
“你醒了?”他察觉到动作顿时睁开眼,看到她醒来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楚婳婉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淡淡道,“这是太子寝宫?”
“你安心在这休养,孤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朱重润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松口气,“还好烧也退了,你已经昏迷了三日,孤很担心。”
他起身取过一直煨在炉子上的清淡小粥,舀了一勺吹凉送到她唇边。
“乖乖喝粥,你身子太虚,再不进食的话会落下病根。”
他满含期待地看着楚婳婉,眼中还带着一丝忐忑,生怕像之前一样被她拒绝。
然而榻上的少女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面无表情地张唇喝下了他喂过来的粥。
朱重润大喜之下又继续喂她,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碗粥就见了底。
“我吃饱了,想再睡会。”她声音暗哑道。
“好,你安心休息,孤守着你。”
楚婳婉却摇头淡淡,“不,你出去。”
“不行,孤不放心……”
朱重润还没说完就被楚婳婉打断,“那我走。”
说完作势就要掀起被子下榻。
“别,孤这就走,你别乱动!”朱重润慌忙阻止她。
看着她淡漠冷然的脸,早已没了之前对自己的柔婉乖顺,朱重润的心脏就像是被人掏空,又涩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