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脸同她的身体紧紧绷着,杏眼闪烁着星芒,紧盯前方。
元慎绕着她走了一圈,停到她身后,上下打量一番,从袖兜里摸出一把戒尺,冷不丁地在她胳膊,腰部,大腿劈里啪啦连着敲下。
江秋来不及反应,这三块地方已经是火烧一般的疼。
“你打我?!”她始料未及地瞪圆眼睛,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打的就是你。”元慎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跟前,指尖拨弄着戒尺的顶端:“手抬不平,腰挺不直,腿抖给谁看。今天没吃早饭?”
“吃了。”江秋想呛他,但他眼神吓人,只能委委屈屈回答。
元慎盯着她双手:“那就是脑瓜子没长好是吧?”
“你脑瓜子才没长好!”
“啪!”
“嘶~”江秋眼泛泪花地看着自己双手。
“让你手持平,歪的直的都分不清楚了?”元慎厉声说。
江秋使劲绷直了双手,哼哼唧唧撒娇:“手酸~呜~手疼~”
元慎果然语气缓和了:“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基础扎不稳,练什么都是花架子。”
江秋吃力地扎着马步,身心疲惫,俱是后悔。
为什么她早饭没有多吃一碗!
元慎的身影正跟苍蝇似的在她附近来回晃动。
江秋的视线就随着他手上的戒尺一起游走。
她心里头掐着时间,片刻后,提议道:“启明哥哥~这尺子你拿久了也累,再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就把它放下吧。”
元慎转着戒尺,思索片刻,颔首道:“你说得有理。”
江秋面上一阵欢喜。
他温柔地回之一笑,然后将戒尺搁在了她的双臂上。
江秋:“???”
元慎将尺子摆正了些,不轻不重地说:“按你的要求也算放下了,我半个时辰后回来,如果这尺挪动一分一毫,那你便再加半个时辰。”
江秋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还加半个时辰?!”
元慎笑着点头。
江秋气得眼睛都瞪直了,眼珠子都恨不得贴他脸上去!
这家伙一定是在公报私仇!
他这是在虐待儿童!
她忍住想把戒尺往他脸上呼的冲动,噙着泪花,拉下嘴角,讨饶道:“我就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光是站半个时辰的力气都没有,启明哥哥,你这是诚心在为难人家啊~”
“没力气?看来你对自己所知不深啊。”他不徐不疾地拍拍她肩膀:
“人总是能在绝境中逼出潜力,你我相遇的那天晚上,环境如此恶劣,你可是十分能跑的。况且——”
“你又是江都督的女儿,潜力的上限总得比常人高点。”
江秋被说得哑口无言。
马上要挤出眼眶的泪花就这么缩回去了。
特、么、的!
她就只能干看着元慎风度飘飘地向她作揖。
元慎故意凑上前了些,俯在她耳边,呼着热气:“阿秋,半个时辰后见。”
那声音低沉而磁性,明明冰得很,却又柔得像雪山间的那团水,蹭着人心坎里淌过去。
江秋一个失神,就陷进去了。
等她再回过神来,别说半点影子,那人连个渣子都没留下。
只剩这空落落的院子,挂着凄凉得西北风。
江秋望着不远处紧闭得屋门,压着一胸腔的火。
淦!
……
半个时辰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江秋不得不承认,元慎这人心思细,眼睛毒。
这个身体原本的体力和耐力就好,加上她自身的毅力,比寻常姑娘的条件简直优异太多了。
只是身形瘦瘦小小,侧面看过去很单薄。
这会儿日光已经彻底升了起来,简陋的院子里落满阳光,像是铺了一地浅金色得氍毹。
江秋整个人都沐浴在晨光底下,她胳膊腿脚到处都酸乏,像是从发酵的酒桶里泡了一夜。
同样,她现在也很清楚,自己的肌肉和骨头里,还残存着足够的余力。
如果真的再被罚半个时辰,硬着头皮熬过去也不是大问题。
只是清晨大好时光,全用来扎马步……
浪费啊。
额头间有一滴细小的汗珠划过她的柳眉,搁浅在了她细长的睫毛上。
汗珠被照得刺眼,闪着莹莹得光泽。
她眨了下眼睛,珠子滚进了眼睛,江秋被这咸涩得液体激地酸疼。
忍住动手的冲动,她拼命眨着眼皮。
正巧,“吱呀——”一声。
元慎一开房门,就看到她又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元慎:“……”
江秋:“……”
这世界为何总是有那么多心照不宣的诡异巧合。
这世界一定是在针对我!
老天爷我们出来谈谈!
元慎负手走过来,直接忽略江秋这张脸,瞥了眼戒尺,云淡风轻地说:“觉悟不错,做的也不错,以后来了知会我一声,自觉去院子里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江秋一副英勇就义得悲壮:“好的。”
元慎这才看她一眼,淡淡说:“喝盏茶歇会儿吧,一会教你练别的。”
江秋如释重负,立马抖掉了身上的戒尺,仿佛卸下了几斤雷。
连说话声都响亮了:“是!启明哥哥!”
休息过后,所谓的练别的,就是元慎打了一套入门的剑法,让江秋依样画葫芦的练出来。
他没有拿刀拿剑,持着一根粗糙得毛竹,就在院落中间给她打样。
江秋坐在石凳上,后背倚着石桌,翘着二郎腿时不时抖两下,手里就差一把瓜子了。
这剑法没她在电视上看的那么花里胡哨,但干净利落,每一个招式都是冲着敌人的要害去的。
元慎忽然步冲,毛竹挨着地面一阵横扫,土屑雪花似的扬了起来。他目不斜视,身体一跃,一手回挡,又一手对着正前方长驱直入!
手里的竹子像是活了过来,扭动如蛇,猛地发出“呼”声,顷刻间爆开了四周的灰尘!
元慎一抄手就灵活地收招,借力使力,竹尖所向披靡的刺向目标。
江秋看得目瞪口呆,托住自己的下巴,抹了抹嘴角。
还好,还好,啥都没有。
不丢人。
元慎打完样,顺着手里的招式,竹尖对着地上的戒尺一挑。
戒尺腾空一跃,他翻了个身,戒尺稳稳地落入手中,然后不客气地将毛竹丢给江秋。
江秋手忙脚乱地接住,就听到他发号施令。“照着练。”
江秋:“……”
在他凌厉得视线下,吞了吞口水。
不到半个时辰。
江秋算是彻底得在他身上领教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恶毒,什么叫做魔鬼!
她不用掀开衣服都能想象到,除了脖子和自己那张脸,估计到处都是红红青青紫紫,斑驳一片。
只要动作一岔,元慎一不做二不休,戒尺直接呼上来。
真是哪里不对打哪里,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
如果搁在现代,江秋分分钟请他吃牢饭。
等她练到晌午,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它们已经各自启蒙出自己的想法,随便一个举动,便是手舞足蹈,美不甚收。
她无力地撑着毛竹站着,东摇西晃,好像风一用力,人就能倒下。
元慎收起戒尺看着她,勉为其难地说:“今天就先练到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