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询没有说话,眼底压着沉抑的戾气,眼角还有些许血丝。
这话不知道哪里戳到他的神经,江秋感觉到抵着脖子的刀都在轻颤。
她是真的要给这大哥跪了。
刀架脖子上不可怕,刀拿不稳就真的……
有点慌。
江秋没露畏怯,她突然抬手握住眼前的刀锋,似是不甘,一字一顿道:“从出生起……我就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除了这条贱命,她什么也没给我。我天天跟营里的糙汉子混在一起,活得就像一个乡野孤孩,也没指望自己将来能如何。”
“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这么遭你记恨,但那不是我干的,又与我何干!”
“如今突然想让我承她的罪?”她一声轻笑,把刀尖抵在了自己的胸口:
“凭什么?”
江询思绪混乱,目光停在那只纤白却淌着血的手上。
他喉咙干涩,心里全是幼时的记忆。
她生母长得十分漂亮,那女人不仅沉鱼落雁,还心狠手辣。
江询小的时候,就在她身上领会到什么叫真正的蛇蝎美人,一双顾盼生姿的美眸下藏着怎样的险恶用心。
世人垂涎的绝色容颜,是她完美无缺的杀人利器。
江秋的姿色像她母亲,有七八分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特别是那双顾盼生辉的双目。
看着她时,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笼罩了他阴影的女人。
他畏惧又嫉恨那双眸子,此刻又无法下手。
江秋注意到他的迟疑,又突然起身,刀尖划破衣裳刺进了皮肤。
江询眼睫微颤,瞳孔一缩:“你……”
“我好歹尊你一声大哥。”她压下胸口的刺痛:“因为我敬你。如果我做过对不起江家的事,你要打要杀我也认了。”
江秋观察着他的神色:“既然不是,看你是大哥的份上,我也给你这个机会,把对我娘的怨气撒我身上。一刀抿恩仇!”
她定定地说,声音有些哑,又向前进了一步。
刀尖刺入肉里,江秋无畏地对上他的双目,眉眼散出肆意的狂气:“过了今天,以后可没有这个机会了。”
刀尖和刀锋沾满她的血,江询晦涩难明的吸了一口气。
就在江秋准备贸然起身前进时,他突然松了手。
江秋手一脱力,刀落在地上,她疲惫地回躺在松软的雪地中。
江询背过身,捏了捏拳,低沉说:“如果你以后像她一样……我不会放过你的!”
江秋侧着头,半张脸埋在雪中,半张脸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狼王正准备抬脚离开,江秋及时地抓住了它的jio,并糊了他一腿毛的血。
狼王:“……”
金色眸子十分不爽地瞪着她。
江秋笑得一脸无赖:“咱两不是合作的挺好嘛!简直心心相印,天衣无缝,心有灵犀,心照不宣……”
它嗷了一声:“闭嘴!”
“兄dei……”她放软语气,“你看我一个小姑娘,从小没娘,爹也不管,我好不容易见个投缘的,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狼王:“……”
它真的想走,可是这脚它动不了!
江秋退一步说:“那你驮着我回去,我就不缠着你了。”
狼王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
“你看我流那么多血,受那么重伤。”她指着自己刀口:“我大哥不管我死活,你要也不管我死活……”
然后双手一摊,直接赖在地上,生无可恋的样子:“那我就只能躺在这等这野鹰食我腐肉。哎——我爹那,你就……”
狼王听得忍无可忍,一屁股蹲下来:“上!上!上!你上来!”
江秋破涕为笑,拍了拍它屁股:“谢啦!我就知道你心地善良,大义凛然……”
狼王不等她坐稳,就奔驰而出了。
江询生擒了几个活人,下了山就去关押起来审问。
江见深和江初云还在焦急地等着。
原地踱步时,一转身就看到一只巍峨的黑狼背上带着个人出来时,一齐快步上前相迎。
江秋使了个心眼,趁狼王不注意,把狼符套在它的耳朵上……
“阿秋怎么样?没受伤吧。”江见深早就心急如焚,伸手去接她:“询儿说跟你走散了,没找到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江秋胸口扯着痛,磕磕巴巴,龇牙咧嘴的翻下身:“没事,就是运气不好,碰到几个围剿的刺客,不过这大兄弟厉害,全灭掉了。”
“你胸口这伤怎么回事?!打的时候伤到的?”江见深注意到了衣襟前的血迹。
江秋浑不在意的摆手:“不小心被刺到,皮肉伤而已。”
“阿秋。”江初云有些魂不守舍的开口。
“二姐姐,怎么了?”江秋回头问。
“你这狼……”江初云怔怔地盯着狼王,语气里都是不可置信。
被她一提醒,江见深这才注意到狼,眯着眼仔细打量,还看到了它耳朵上的狼符,同样震惊:“阿秋,这不是……狼王吗?你如何训得?”
狼王听出他话里的不对,怒瞪江秋一眼,正想开嗓抗议。
“兴许是看女儿可怜吧。”江秋见状快它一步,捂着胸口痛苦地说。
狼王:“……”
啥玩意儿?
它怎么傻了。
江秋又嘶了一声:“在山里遇刺客的时候,我没有傍身的功夫,是它一路全力护着我,不畏艰险,奋勇杀敌,”
狼王真诚地看着江见深,长长得“嗷呜~”了一声。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你女儿心太黑了,一直套路我啊!
她自己杀起刺客来,可起劲了!
江见深听不懂狼话,平时行动都是靠指令。
但此刻他从狼得眼神中,深切感受到了它对女儿的爱护之心,和护主的责任!
他欣慰地摸了摸狼的脑袋,将它耳朵上的狼符,直接扣在了它脖子上。
这狼符是营里专门的军匠打造的,里面还有重重机关,一旦扣上,是真的拿不下来了。
狼王莫名其妙被卖,此刻生无可恋。
江秋心虚地侧过脸,挠着耳根。
江见深语重心长地叮嘱着狼:“虽然日后没什么机会上战场,但跟着我小女儿也算是个好去处,她秉性单纯善良,日后必然会好好疼爱你,也少受去边陲受那份罪。”
“就是!”江秋借坡下驴,安抚着它的毛,脸轻轻贴在了它的身上:“你放心,跟了我,我肯定会待你好的;”
江见深满意地点头,又问:“你给它取名了没?”
“没有。”江秋捏着它的毛玩,慢吞吞思索着:“它跑的那样快,就叫破风好了。”
“这名字尚可。”江见深收回目光,点着头。
江初云在一旁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她咬着牙,觉得不甘心,正想开口,一名小将匆匆忙忙地策马而来,连气都来不起喘,就在他们跟前跪下。
他双手呈上军情,“统帅,有急报!”
江见深眼眸微凝,从容地接过来,边拆边问:“最近战事不多,这是哪边送来的军情?”
“不清楚,送军情的不是驿使,而是重伤的将士!那人早就残着一口气,只是为了送这封军情,才硬是拖下来。我们接到这信,那人就倒下了。”小将垂首禀告着。
江见深没有回他话,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缓缓摊开信纸,上面是熟悉得狂狷字体。
这是!
他睁大了眼睛。
一张薄薄的信纸此刻仿佛重如千斤,砸到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的双手轻轻颤抖,眼皮在不断狂跳。
眼角浮上一层朦胧的红色,很快被他压下去了。
江秋察觉到异样,往前走了两步。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江初云率先开口询问。
江见深捏着信纸,纸张被他掐出了折痕。他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是个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