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李当归去池塘捞鱼的功夫，李济跑到寺门左方山墙下搬回砖石，在僧院殿廊里堆起了一座不大不小的灶台。

堆好灶台，他又去禅院外拾取了一抱竹枝以及几捆木柴。

没过多久，李当归就把鲜鱼、莲藕与荷叶一并带了回来。

将鱼儿开肠破肚、莲藕洗去淤泥，二人便在石灶中燃起了木柴。

由于这里实在太过简陋，没有煮饭的器具，李济只好让李当归随意找个破瓮，取些山里清泉配着两条鲫鱼和三节莲藕一起煮了汤。

剩下的几尾鲢鱼，便用绿竹枝穿着放在灶台一旁的石缝中炙烤。

李当归在殿廊外面忙着烤鱼、煮汤，李济则回到西厢僧舍，从行囊里取出了一些果脯、肉脯以及美酒、杯箸等物。

他将这些美酒佳肴摆在廊上，合着鱼肉炙烤出来的香气，鱼汤煮出来的藕香，禅院里顿时变得芳香四溢起来。

李济他们这边的动静这么大，东厢僧舍和南厢僧舍里的人自然都注意到了，只是宁采臣和燕赤霞表现得十分矜持，没有得到李济的邀请，就只能一直紧紧关闭着房门。

给烤鱼撒上青盐以及自己磨制的香料，李济轻嗅一口，神情十分享受。

“当归，你去请东舍的宁先生过来吧，至于南舍里的那位先生，我亲自去请。”

“是，郎君，小的这便过去。”

……

“当，当，当。”

将烤鱼用荷叶包裹好，李济上前轻轻敲响了燕赤霞的房门：“先生睡下了吗？”

“还未安歇，小官人稍待。”

燕赤霞打开房门，高大的身躯挡在门槛上，并没有要邀请李济进去的意思：“小官人有何事？”

李济也不在意，拱手一礼，脸上仍挂着貌似亲和的笑意：“今夜月色甚佳，在下备了一些酒食，想请先生与东舍的采臣兄到殿廊宴饮。”

“多谢小官人，鄙人之前已在外面用过了晚饭，今夜就不过去了。”

“相逢即是有缘，先生何故一直拒人于千里？在下诚心相邀，还请先生赏脸一聚。”

李济语气诚恳，说着竟直接上手挽住了燕赤霞的胳膊，以示自己的拳拳盛情。

不管了，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和这尊大神攀上一点交情。

否则，不要说学他的剑术，连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成了一个问题。

“那……，好吧。请容在下先回房间收拾一下，一会自会过去。”

见李济神情如此恳切，燕赤霞心里也有些微微感动。

自见面起，人家就一直表现地如此恭敬有礼，此时若再说拒绝，便显得自己有些不识抬举了。

“呵呵，先生且去吧，济在廊下恭候大驾。”

李济顺势松开燕赤霞的胳膊，心里也是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只要他肯来就好，一顿大酒下去，大家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朋友、兄弟。

………………

夜幕渐渐低垂，一轮明月挂在树梢，僧院西厢的门前殿廊上，宁采臣带来一盒枣糕，燕赤霞也提来了一个枣红色的酒葫芦。

“来便来了，二位兄长何必如此客气。”

将枣糕和酒葫芦放在席上，李济起身给燕赤霞和宁采臣分别斟了一杯酒。

少顷，三人分宾主位坐下，仆役李当归则站在一旁伺候。

安坐之后，李济先看了一眼燕赤霞道：“傍晚之时，已与宁兄互通了姓名，却还不知先生名讳？”

“在下燕飞，草字赤霞。”

宁采臣随即起身朝燕赤霞拱了拱手道：“在下宁易，字采臣。”

“李济，年十七，暂无表字。

在下家中行二，二位兄长称我济弟或者二郎皆可。”

大宋男子一般在二十岁行弱冠之礼，到那时才会加上表字。

互通姓名之后，三人连吃了数杯酒，又嚼碎了好几根鱼骨头，便再次聊起各自的籍贯以及此次出行的目的。

宁采臣长叹了一口气：“宁易家居东阳，本是东阳书院的学生。

只因内子近来身体有些抱恙，遍寻东阳名医无果，恰听乡人说金华洞天的齐真人将于五日后在金华城开坛，施符济世。

在下也不知这符水灵不灵验，不过暂时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先求来一试。”

闻听此言，三人为之默然。

李济轻声宽慰道：“宁兄不必过于忧虑，在下家中一直在金华城经营着药材生意，之前曾与金华洞天的几位真人有过来往，平日里亦结交了金华城里的许多名医，宁兄若有所求，济或可代为引荐。”

“贤弟姓李，敢问“百草堂”可是尊府的营生？”

李济点了点头：“正是。”

宁采臣大喜道：“原来贤弟竟是百草堂的少东家，失敬，失敬。

此番求符若是遇阻，还请贤弟勿怪愚兄厚颜上门叨扰。”

“哈哈哈，采臣兄多虑了，在下欢迎之至。”

李济和宁采臣说完话，便一起看向了旁边的燕赤霞。

燕赤霞淡笑道：“飞，秦人也，此番乃是云游至此。”

“云游至此？何其壮哉！

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燕兄能践行此志，真乃吾辈儒生之楷模。”

李济故作惊叹之色：“从陕州至金华，路程何止三千里？

燕兄敢孤身出游，必定有所倚仗。

济常听闻秦人尚武，燕兄应是此中好手。”

燕赤霞傲然笑道：“幼时学了些拳脚，后来又跟人学了几招剑法，想来三五个人应该近不了身。”

“只三五人？李济不信！”

李济不由摆手笑道：“燕大哥实在太谦虚了，依小弟看来，燕大哥至少也是一个百人敌。”

燕赤霞摇了摇头，不愿再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他拿起烤鱼，咬下一块焦黄酥脆的鱼肉，边吃边赞道：“这鱼风味不错，我在别处倒是不曾尝到过。”

“哈哈哈，难得燕大哥喜欢。”

李济从袖中取出三个瓷瓶：“这是在下自己磨制的调料，之前用了一些，只剩下这三罐，便都送与燕大哥了。”

说着，他不等拒绝，直接塞到了燕赤霞的手上。

燕赤霞无奈摇头，只得收下。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您这又吃又拿的，是不是也该传我几招剑法稍微表示一下？

李济心中纵是有此念头，却也不好直接宣之于口，只能暗送了一些秋波过去，留给燕赤霞自己将心比心去感受。

燕赤霞自然是没有接收到李济的秋波暗示，收下调料之后，他依旧自顾自地吃酒，品尝美食。

宁采臣看了看僧舍周遭环境，一时谈性大起：“之前听贤弟说此寺名为兰若寺，却不知是出自何典？它兴盛于何朝，又衰败于何世，寺中可曾出过名传州府的高僧没有？”

“呵呵，宁兄这个问题，可把小弟给问住了。”

李济轻笑着摇了摇头：“采臣兄之前听差了，兰若乃是梵语，本意为森林，传到中原之后可用于指带一些业已荒废的古寺。

在下之前称其“兰若寺”，用的便是此种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