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微雪得知他爹袁无眷在枉生涯附近出现过,而且有可能正要去往京中,于是不再耽搁,离了山脚的小镇。
他策马疾行在一条开门了紫色小花的道路上,若是在平时他看到这些在冬日里还依然开得娇妍,顽强的生命,定会慢慢地,一边赶路一边欣赏沿途风景。
足足行了三个时辰,他都没有停下休息,看着眼前被世人称为极险之地的往生涯。
丧命于此的人不计其数,崖边深谷不知堆砌了多少人白骨,几百年来枉生涯好像成了很多人心里默认的凶险之地,三不管之地。三不管亦为官者不管,白道不管,黑道也不管。
若你不幸死在此处那只能怨你自己时运不济。
袁微雪望了眼暗沉的天色,看着近前的枉生涯。他坐下的白马似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突地发出一声嘶鸣。袁微雪低下头,伸手在马脖子上轻抚了几下,才懒懒得抬起眼看向挡在前方忽然冒出的十二道身着黑衣的身影。
十二道身影一字排开,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身穿青袍的男子正与他对视。
“马儿啊,马儿。看来此番来者不善。”
白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一般,打了一个响鼻。
“可我今日并不想与人多做纠缠。”说着袁微雪便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从腰间抽出一柄两指宽的软剑来,那剑泛着清幽的冷光如凝着霜雪一般。
凝雪,凌霜是武林十大名剑中的两把宝剑,在他十六岁生辰那日袁无眷便将凝雪给了他,一直到现在他从来不曾离身。
见袁微雪凌厉迫人的剑势扑面而来,端坐于马上的青袍男子闪身避开,他身后十二道黑影也随之与袁微雪激烈的缠斗起来。
袁微雪一把凝雪剑配合破影剑法,急如闪电,宛若游鸿,逼得一众黑衣人节节败退。
袁微雪一个飞纵以剑尖抵地旋身而起,荡出几道剑花,幻化为无数暗藏锋芒的残影,十二黑影避之不及,被那剑气波及,纷纷抱着自己的右臂一一溃散开去。
原本端坐于马上的青袍男子见此眼眸一暗,紧咬了下牙关道:“想不到这些人会这般不济。”
“看到我你好像也并没有觉得意外。”
“你可知,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多少个日夜。”
“我在此处等啊,盼啊,终是将你给盼来了。”
看着屹立于风中,明明已历经了一场厮杀,却依然保持着绝美风姿,手执一把长剑的紫衣少年。
“微雪,我的好弟弟,你果真从未让我失望过。我居然有些不忍心了,这般惊才绝艳的你,实在令人刮目相看。可怎么办,这世上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你我二人只能活一个。”
见袁微雪对他说的话无动于衷殷绚并不生气。
“但愿之后你还能这般冷静。”
“若溟,你还不现身,是在等什么。你的手下实在太过无用,看来只能由你亲自出马了。”
殷绚话音刚落,一高大挺拔的黑衣男子便已从远处的山头飞掠而来,稳稳落在地面之上。
天边明明彩霞满天,可男子走近时却似身负无边的黑暗。若溟面容平静,眼神不带一丝波澜,他看着眼前的紫衣少年,没有起伏道:“少主,请出剑。”
袁微雪面上虽看不出任何情绪,可他眼底一丝晦涩说明他还是在意的,一直以来他是真的将对方当做了长辈来看待的。
他不会问对方背叛的原因,或许对方从来效忠的就不是他。
他知道若溟有着深不可测的实力,与其抗衡他需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心存侥幸。袁微雪运转周身内力,欲以无极万相功速战速决时,便感到丹田处真气陡然溃散,一阵力不从心。
他紧接着又暗自运了下功,发觉内力一瞬间即消散得一干二净,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情况定已是中了化功散了。
想到某种可能,袁微雪不禁牵起唇角,勾起一记自嘲的笑意。“呵,看来对方于他还是存有一点不忍的。昨夜对方若是想要置他于死地,他或许早已是一具尸体了。”
“他还是不愿亲手杀死自己的吧,只怪他的手下学艺不精,太过不济,才让他不得不亲自出面来解决。”袁微雪将心里的想法压下,看着自己给予信任与尊敬的人。
“溟叔,你真的向杀我吗。”
若溟只看着他沉默着不发一言,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袁微雪也并不期待对方回应,只转开视线,将目光落在一旁阴着一张面的殷绚身上。
“我的好兄长。看来你今日是真的想要让我死,可你要知道即使今日你真的杀了我,你心心念念的,觊觎多时的一切都不会成为你的。”
“没了我,爹更不会将无极宫宫主的位置传给你。”
殷绚触到袁微雪眼里仿若同情一样的目光,心口一刺。
许是因被他一番话激怒,殷绚抽出腰间佩剑朝袁微雪面门刺去。袁微雪内力虽已散尽,可武功招式还在,凭他过人的天资,自是不会轻易就败于殷绚手下。
二人一时缠斗在一起,瞬间就打得难舍难分,不多时殷绚明显已渐渐趋于弱势。眼看袁微雪手中长剑将要刺向殷绚腰腹处之时,若溟上前顺势一拉轻轻一带已将殷绚护在身后,随即挥出一掌迫得袁微雪不得不退后。
“少主,若溟得罪了。”
若溟再未迟疑,十分干脆地又推出一掌,正中袁微雪左肩。
袁微雪被一股强大的内劲击得退出丈远,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堪堪收住脚稳住身形,压下翻涌而上的气血,袁微雪压低了声音。
“溟叔,辉叔的确因我而死,我欠辉叔一条命。你若真要杀我,我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我现在还不能死。”
“或许你知道我爹的消息。你告诉我。”
若溟看着面前有些倔强的少年,生出了一丝不忍。这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他跟随的主子唯一的血脉。
一旁紧盯着两人的殷绚不由的皱了皱眉,他知道若今日不除掉心里的这根毒刺,便谈不上将来可言。他哪里能允许若溟心软,眉间也好像有了松动的迹象,便酝酿了一番。
“我的好义弟,你以为你今日还能活着离开吗。若你不死,来日我还岂有活命的机会。”
“其实若溟早已恨透了你,若不是你,他唯一的胞弟就不会死,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回来,一直无法安息。”
“你为什么要出现,没有你该多好。自你来了无极宫后,义父就再也没有多看过我一眼,甚至不愿将绝学传授给我。之所以我样样不如你,都是因为大家都偏心,一切好的只传授给你。若你才是宫主唯一的儿子,那我算什么。有谁还记得我。”
“既然做不到视我为己出,那又为何要收我做义子。”
面对殷绚的义正言辞,袁微雪心中嗤笑一声,有些怜悯地看着对方。“我爹他并不欠你什么,不要觉得这世上的所有都是你应该得到的。”
“学武之时我爹他也从未将你排除在外,你扪心自问你到如今为何都一事无成,不要总是怨怪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