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小插曲依旧没有让邵明月停下往里走的脚步,她拿着手机继续往厂区走去,一边走一边不停拍摄照片留存证据。
她们来到厂房门口,看着布满铁锈的大门只剩一半横在中间,而另一半已不知所踪。可即便如此,剩下的那扇大门依旧担当起职责,拦住她们想要继续前行的道路。
邵明月没有片刻迟疑,转身把手机递给身后的贺知恩,将西裤往上拉了拉,然后爬上那扇摇摇欲坠的铁门,纵身翻了进去。
“邵总!”
邵明月脚刚落地,贺知恩就惊呼了起来,看向她的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邵明月没说什么,只是隔着那扇只剩一半的铁门看着她淡淡笑了笑,从她手中拿过手机,然后开口吩咐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拍就行了。”
她自己可以不在意这些,但人家小姑娘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些了。
“我陪你一起吧。”
说着,贺知恩跟着想爬了上来。
邵明月一把拦住她,坚定的说道:“不用,你在这里等我就行,我进去拍完照片就马上出来,不会有事的。”
小姑娘一路晕车到这,刚又摔了一跤,怕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她在不对人家好一些,怕是回去就要撂摊子了。
“可是……”
小姑娘还是不放心。
“没事,光天化日之下,不会有什么事的。”
说完,邵明月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转身走进散发着腐臭的厂房深处。
走进厂房后,看着荒废的厂房里堆满烂七八糟货物,邵明月走近拉开看了看,一股霉味瞬间冲鼻而来,她扭曲着脸转身猛的咳嗽起来。
待咳嗽止住,拿起手机拍下后,她才继续往里面走去,越往里走,堆得满地的货物就越多,臭味就越浓。
而在这些已经变成垃圾堆的货物缝中,居然生出一些绿色植物来,尽管满地狼藉,恶臭不堪,却依旧茁壮生长。
鬼使神差的,邵明月拿起手机给这些绿植拍了张照片。
拍完之后,自嘲的笑了笑。
然后继续往前走。
来到厂房中间,入目之处,加工的机器还摆放在原位,铁木交接处,木头却已经腐朽。脚边除了依稀能看出是货物形状的垃圾堆外,还有一些发黑发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东西。
厂房顶正中间,空着一个大破洞,像是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砸破的一般。
可能当时的场景会吓傻在场的人,但此刻对邵明月来说,简直就是灯塔。
厂房太暗,她眼睛有些不好,不太能看清厂房里的东西,而手机灯光能照亮的地方太窄,拍摄的照片也很有限。
有了这个破洞取光,简直比灯光还要方便。
邵明月用手捂住口鼻,但依旧挡不住肆意冲进鼻腔里的臭味,她忍住恶心,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以最快的速度疯狂拍摄。
将几处重要位置拍好后,再也无法忍住,沿着来路迅速退了出去。
一退出去,刚放下捂住口鼻的手,还没敞开憋闷的气息,人就彻底愣住了。
贺知恩被两个个大汉抓着,口被堵住,看到她出现,本就在流泪的眼睛更加疯狂落泪,带着希翼“嗯嗯”朝她说着什么。
邵明月全身像是被冻住的冰块,一股凉意从头冒到脚底。
背对着她面向贺知恩和彪形大汉的光头男缓缓转过身看向她,一脸横肉,似笑非笑。
“邵总怎么搞突然袭击了?”
邵明月极力克制颤抖的身子,努力不让自己露怯。
“不是你们打电话催得紧想要结果吗?所以我这不是来了。”
光头男瞬间变了脸色,满脸狠戾,对她冷哼了一声,偏头朝身后的大汉摆了摆脑袋。
邵明月顿觉不妙,转身朝厂房里跑去,一边跑一边拨通拿在手里的手机,也不知道拨到哪里,对着手机疯狂喊起来。
“救命啊!快报警!我们在……”
只可惜她实在是太弱了,再加上厂房堆杂的垃圾挡住去路,很快就被追上来的彪形大汉抓住,手机也在挣扎中不知掉在哪个垃圾堆里去了。
“臭娘们,你倒是跑得快,也不怕我们收拾外面那小姑娘?”
邵明月拼命挣扎,挣扎中摔倒在地,也不管地面有多脏,有多臭,只疯狂挣扎。
臭味,汗味不停袭击她的嗅觉和大脑,恍惚间,邵明月仿佛回到那个绝望的夜晚。
往日梦魇像恶鬼纠缠着她,此刻的她什么都听不见,脑海里浮现的只有那个漆黑的夜晚,那些低喘,那些汗味,那些散发的臭味……
“啊……”
邵明月撕心裂肺的喊声一声一声响彻在厂房的上空。
那些大汉见状,不敢在拉扯她,束手站在她一步远的地方。不知所措。
“邵小姐,我们不想伤害你……你配合一些好不好?”
“啊……”
邵明月在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不断向后缩去,一往后缩,一边发出凄厉的求救声音。
“别碰我!”
“走开!”
“走开!”
“救命啊……别碰我……”
“走开……”
彭以羡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邵明月满身污泥,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卡在两座小山的垃圾堆中。
身上的衣服已经无法分辨之前颜色。
她双手抱膝,头埋在双腿中间,整个身子剧烈地颤抖,不停发出呕吐声来。
“彭总,我们只是想请邵总出去而已,并没对她做什么啊……”
两个大汉跪在一旁地上,急忙解释道。
“滚!”
彭以羡眼中布满****,一声暴呵让在场的人不寒而栗。
看着垃圾夹缝中那小小的人儿,彭以羡心碎成冰渣,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他一步一步踩在散发着恶臭的黑水里走进那个夹缝。
“邵……”
一开口,彭以羡声音瞬间碎不成型,他强撑着理智,强迫自己一字一句发出声来。
“明月,是我……没事了……”
……
“明月……我来救你了……”
彭以羡闷哼着挤进那个容不下他身子的夹缝中,一边出声安抚着邵明月,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挤过去。
“等我,明月……”
黑暗中,邵明月似乎听到到父亲忧切的声音在唤自己,她追随那声音抬头看去。
像溺水的人终于得到空气一般,朝着那声音嘶哑回应道。
“救我……”
“爸”还没说出,就在次陷入黑暗中。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漫天恶臭将她紧紧包裹,她喘不上气,拼命张嘴依旧无法呼吸,而要命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月月,好好活下去。”
“明月,这世上还有光的。”
“邵明月,为了你父亲,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邵明月,对不起……”
“……”
“爸,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她脑中。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无边黑暗中,一个声音不停重复着。
“对不起……”
她想说,对不起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