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暴病身故的消息,景潇很快知道了,他颇为震惊。
柳嬷嬷在前世因极受敏亲王妃信任,就连他回到王府都是先找到柳嬷嬷,才与他母妃通上消息,而且她一直陪着敏亲王妃,直到古稀之年寿终正寝,还得了厚葬。
为何今世是这个结果?就算那日的事敏亲王迁怒,也罪不至死,不过是训斥扣月银,最多打上两板子的惩罚,为何会暴病而死。
景潇去了敏亲王妃的院子,虽然这里处处没什么变化,却是处处觉得不同以往。
丫头仆妇们走路都提着气,生怕弄出响动,院子里在洒扫修剪花木的下人几乎没什么声音,偌大的院子安静得怪异。
穿过回廊到正房,房门口是敏亲王妃的两名小丫头,看见景潇轻声禀报,大丫头春晓出来迎,说王妃在偏厅,请他进去。
偏厅里敏亲王妃坐在堂上,旁边齐嬷嬷垂手而立。
敏亲王妃身穿枣红色挑绣牡丹的襦裙,头上戴着赤金红宝的整套头面,看起来更加雍容华贵,见景潇进来面上带笑,毫无悲伤难过之意。
“潇儿怎么得闲过来?”敏亲王妃摆手让他坐,柔声问道。
“母妃,儿子听闻柳嬷嬷身故,是何病症这样急?担心母妃难过,来陪母妃说说话。”景潇观察敏亲王妃,却看不出她在隐藏悲伤。
“不过是一个下人,身卑命贱,没了就没了,哪值得难过,潇儿有心了,那日的事是母妃一时糊涂,没想到害你受了苦,却是被柳氏那老奴蒙骗了,以为那熏香不过添些趣致,这件事就此过去,你不要放在心上。”
敏亲王妃说得淡然,景潇却惊异,这些话若是他皇祖父说出来,景潇会觉得再寻常不过,可是他母妃与柳嬷嬷就如亲生母女一般,怎会这么轻描淡写?
而且他的母妃似乎认为是熏香出了差错,难道果真是熏香的问题,让他产生幻觉?为何他进房首先闻到的不是什么其他味道,却是秦烟雨从前带的特别的香气?
景潇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只好让敏亲王妃不必多想,他与秦氏无缘,不可强求,敏亲王妃也点头称是,温和询问他的眼疾如何了,任谁看了这画面,都不得不赞一声母慈子孝。
……
王府中的事暂且放下,这日大朝会,景潇病愈销假上朝。
先是有朝臣奏报几件小事,端和帝昏昏欲睡,接着吏部尚书奏报今年秋闱,各地童生以及国子监入试考生一万余人,请圣上甄选考官出题封卷,以策万全避免考题泄露。
皇帝终于清醒些,这是大事,转头向李天师,“天师以为,今岁文曲星自何方出现?”
李天师清眉朗目,宽大道袍穿出几分仙风道骨,肃容对皇帝微微倾身,“陛下,臣夜观天象,今岁天权晦暗,魁星不守本命,恐有异数,若想知天意,需登坛祭天以求。”
皇帝彻底清醒了,前一次大考殿试,本应是状元的谢衍庭挂卷而去,若不是探花点出了亲孙子,皇帝几乎要不顾丞相劝阻治罪谢衍庭。
两年多过去,谢衍庭已是大梁名儒,近来在京中的佐言堂更是连续半月对辩天下群儒,未有一人一题将其驳倒,打破当年大儒姬嵩十日神辩的战绩。
皇帝不想再有差池,“天师可尽快登坛,朕要能者皆为我大梁朝堂所用,勿使其流落民间。”
李天师颔首领命。
老丞相顾桐出来,“启奏陛下,北境威远将军镇守多年,大梁边地固若金汤,才有这百姓安居乐业,臣请为威远将军加爵,以示奖赏。”
景潇垂眸听着,长睫下眸光微深,威远将军郑远年,三年后边地失守,连弃五城逃命,最后是景潇竭力游说皇帝,使连城的铁面军挥师北上,抵住继续肆虐掳掠的贺兰铁骑,却因粮草不足,北地寒冷兵士饥寒交迫,折损严重。
景潇想起这一世琉璃的作为,虽然是暗中与铁面军交易,却为连城补充了粮草,使兵士不为衣食发愁,琉璃不知不觉却是护了大梁子民。
想起这些景潇唇角就带了自己未察觉的笑意。
敏亲王今日也上朝,不经意间看见儿子正在垂眸浅笑,心中十分惊讶,这两年他几乎没见景潇露出过笑容,这却是为什么?威远将军加爵关他什么事?
“陛下,臣附议,威远将军劳苦功高,应多加封赏。”恩义候也站出来说道。
后面恩义候的拥趸自然也出来附议,一时半个朝堂上的重臣差不多都在应和。
“皇祖父,孙儿反对为威远将军加爵封赏。”景潇站出来说道,一语惊动满朝文武。
“潇儿,威远将军劳苦功高,为何不能加爵封赏?”皇帝本来已经准备给威远将军一个侯爵了,却被景潇一句话拦住。
“皇祖父,威远将军镇守北地多年,确实劳苦,却未必功高,贺兰国二十年前再无战力,这才求和纳贡岁岁来朝,北地实际上最为安稳。
“只是孙儿却接到线报,近些年时有贺兰悍民侵扰边地百姓,掳掠牛羊甚至奸女,威远将军闭目塞听不上报朝廷,报喜不报忧粉饰太平,何来的功绩可言?”
景潇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刻像巨石落水,群臣们各有不同表现,相互议论窃窃私语,有的义愤填膺,有的满脸困惑,还有的表示怀疑。
“煜王殿下,老臣从未接到这样的折子,殿下线报从何而来?”顾老丞相微怒质问。
他刚刚提议为威远将军加爵,景潇便出来反对,这分明是在嘲讽他不辨真伪,错把庸臣做良将。
“顾老丞相,本王受皇祖父信任,自然不能尸位素餐,边关沉寂二十年,贺兰国早已经休养生息,有了与我大梁挑衅的底气,难道我等还要在曾经的功劳簿上沉醉,只待被觉醒的猛兽骤然一击吗?本王一年前已经在北地设下暗线,有异动时时来报,不知顾老丞相觉得哪里不妥?”
景潇给这位老丞相留了颜面,当朝宰辅,内阁重臣,不思百姓民生疾苦,却只惦记着自己安全卸任,沦为他人的传声筒,若是记在史册上便是声名狼藉。
“煜王殿下,本侯看来甚为不妥。”恩义候高声说道,向来温润儒雅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阴沉。
重生之庶女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