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李婶居然没去帮人洗衣服。

陈然起床后看到她少有的在家收家务，多少有点奇怪。平时她都是晚上回来才收拾的。当然也只是有点奇怪，对于李婶的日常生活，他从不多嘴。

这天的早饭的时间不久，那院门外面就有人敲门，有人高声的喊，“婶子在家吗？”

李婶冲外面应了一声，跟那喊人的人听起来很熟络的样子。

陈然此时向窗外面看了一眼。

院门外的那中年男人，五短身材，相貌普通。他并没有进院子，而是站在院门外面说，“婶子，族里要开会。一会儿去陈金家里。”

李婶在隔着院子说，“知道了。家大侄子，这会是讲什么的？”

那男人摇了下头说，“我也不晓得。”

他说着转身走了。

陈然看那人背影，心里有点异动。他从小到大经历较多，此时从那人身上感觉到某种熟悉的味道。

他从卧室出来，问那已经在收拾准备出门的李婶，“阿娘，你现在去村里？”

李婶一边扎头巾，“嗯，村里好多年不找我这孤老婆子了。这次不知道吹什么风竟然找我去了。”

“阿娘，别是有什么事。”

李婶却笑，指了一下陈然，“我都快七十岁了，人家能图我什么。别总把人当坏人。”然后说，“饭在灶台里热着呢，你赶紧吃啊，莫等我。”

……

阴天，天有点暗，远处雾蒙蒙的。陈然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半山坡的那些枯死的荒草。

陈然多少有点担心。他对于那个来通知的李婶的族侄临走时的样子是熟悉的，是有些不舒服的。可以说，他十六岁以前在皇宫里天天都在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就是这种心里藏着坏念头，却不会直接说出来的人的味道。

这天到午饭后，李婶才回来，陈然只听到她进院子门的声音。她一直没说话，好像很消沉。

然后不久。

那门外，似乎有个村内的村民敲了院子的外门。跟出去开门的李婶说，“村长说，今日宗祠内的谈话，不得外传。否则后果自负。”

然后就离开了。

陈然在房间里听到李婶回自己卧房去了。他能感觉到，李婶的情绪不太好。

陈然一直没说什么。

临近黄昏的时候，天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打在房檐下的青石的石穴中，有种哒哒哒的声音。

陈然这个时候开门出去，到李婶的房前，敲门后，进去见她坐在床上眼睛有点红。

“阿娘，发生什么事了吗？”对于陈然来说，这位老太太是十分重要的那类人。甚至可以说，她是让陈然感觉这世界对他还有家人感觉的那种人。

他也有些奇怪，这村子里到底有什么是需要跟李婶这种与世无争的人为难的。

李婶愣了好一会儿，“与你无关的。你，别管了。”

陈然坐到她旁边，“跟你有关的，就跟我有关。你也说，我跟你儿子差不多，有什么是不能跟儿子说的吗？”

李婶不说话。

然后陈然看了看外面说，“现在在下雨，你说什么，外面有人也听不见的。”

他选择这种个时间来聊这些，也是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毕竟下雨的时候，杂音很重，如果真的有人偷听也会因为风雨而听不清。

李婶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看着陈然有点迟疑的说，“其实这个事……”

她有点迟疑，陈然倒好奇了，“跟我有关？”

李婶欲言又止，陈然鼓励道，“你说。”

李婶，“前几天你救了司徒家的千金，人家送了你二十两银子。村里的人不知怎么的，知道了。”

“他们想要这些钱？”陈然心里一凛。

“怎么说呢……”李婶想了一下这样说道，“我们村子七八年前的时候，发生过一件大事。村长李金那时还不是村长，他生了一双龙凤胎的儿女，挺粉嫩的两个娃儿。当时有个路过的据说是密云宗长老，看到了这对双胞胎，说他们修练天份极好，执意要带回宗门去。”

“这件事村里自然是答应的。族长说这是出人头地大好机缘。乡里人见识短，但别的不说，光看铁手门靠着武道修行就成了一城之霸主。”

“只是这件事，毕竟这是族内大事，村里一直未向外宣扬。怕被其它大族知道了，暗中对付他们。”

陈然倒不知道有这些，心想这也算件大事吧。出了个后生天份好，被宗族收去当弟子了。

李婶，“族中的老人们一直心心念念这两个孩子，将来修行有成到时或可将武功秘法传些给族内。李家子弟在这充河城之内，也能成为超越四大家族之上的大势力了。”

李婶，“这件事一直是被宗族中当成第一等大事来办的。只是这两个孩子在宗门内修行是需要大量金钱的。这些年来，村里一直在想尽办法给他们输送金银。村里集钱在充城开的布铺，收入大部分也是拿去给他们了。我日常在布铺帮忙作事，钱也是每月都要扣一份去的。”

修行有多费钱，陈然是深有体会的，这两个人在宗族中想好好修练所需要的钱财肯定不会少。但脸上不动声色，继续听她讲。

“每月扣我的钱，我本也没多少怨言。毕竟是族中大事。那村长李金说两个孩子在宗门中很受师长器重。而且其中的儿子跟一个长老的丫头感情非常好。有很大机会能入赘到宗门中。”

“宗门的功法是不会外传，普通外门弟子就算入了门，也只是得传一些粗浅外功。也只有其中天份极好的，才有可能被家族长老看中，然后会让他娶了族中的女孩，入赘宗门算是一家人了，才能得到真传。”

“可是跟人相好了，就更需用钱了。这也是村里刚刚听闻你得了二十两纹银。他们想让我叫你拿出来，资助他们。”

陈然到这时也算明白了这帮人在打什么主意了。心想书上有云：财不露白。司徒笑的父亲大张旗鼓的送钱来，虽说是知恩图报，可也让我被人惦记上了。

他此时看着李婶说，“阿娘，你的意思呢。”他此时花钱的地方多，是不愿意把钱拿出来的。但是这位对他是有大恩。人总不能知恩不报。所以他得先问李婶的态度。毕竟钱他还可以想别的法子赚。他实力毕竟已经不低了。

李婶却摇头，“我就是不同意，才会如此的。”

“你不同意？”

她这时抓了陈然的手，“你这个年纪，好不容易得了这笔钱财，是将来娶媳妇生孩子的本钱。我绝对不会同意让你拿出来填那无底洞的。这些年，村里不知填进去多少钱了。我当家的原本也算有些本事，活着的时候每年都各种理由被索要金银，后来家道中落也跟这脱不了干系的。这个坑填不满的呀。”

她说的倒是直接。

陈然自然也就没话说，他本就跟这村里的人没什么关系。若说联系也就是李婶一人而已。

他想这些的时候，李婶道以为他不愿意，“你听我的。钱是你的，李金家的两个孩子，或许将来有出息或许没出息。但你不是李家的人，没必要豁出结婚生子的本钱去填这个坑。”

陈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