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嘉年的话,掷地有声。
云旗被那四个字镇住了,愣了一会儿,才重新问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道,修道有几重境界?”景嘉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这弟子倒是略知一二。”云旗回想自己曾经看过的书籍,继续道,“修道分七重境界,一重曰凤初境,二重曰琴心境,三重曰腾云境,四重曰晖阳境,五重曰乾元境,六重曰无相境,七重曰太清境。”
“没错,修道有七重境界。但实际上,这七重境界之间,还有四个重要的坎。”
“琴心境至腾云境,炼化金丹,踏入地仙;晖阳境至乾元境,渡小天劫,踏入人仙;无相境至太清境,渡上天劫,迈入神仙;太清境要渡真正的天劫,过劫则一步登天,化为天仙,不过则修为大损。”
云旗听了景嘉年的话,更迷糊了:“师父,你说这些我也有所耳闻,可这跟体相修有什么关系?”
“所有体修之人,从来没有跨过小天劫的。轻则修为尽是,重则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景嘉年一字一字地说道。
云旗一愣:“这是为什么?”
“体修逆势而为,强行拓展经脉,锤锻身体,修道之初走得虽然顺利,可等到了晖阳境,体内气力便会侵入前期锻体留下的缺口。境界越高,缺口就会被越撕越大,最终身体会如同长堤溃于蚁穴,在小天劫彻底崩塌。”
云旗听了景嘉年的解释,大概明白了其中道理。
气力为水,身体为堤。
堤坝本应随着水势增高而加高加厚,体修相当于提前铸好了堤坝,前期蓄水自然更快,可问题也比循序渐进锻造身体来的要多。
等到水势真的蓄到一定高度,结果只能是溃堤。
可问题是,如果气力是水的话……
云旗身体里,大概已经是一片汪洋了。
他锻造身体不是修筑大坝,是抗洪抢险,修高一寸是一寸。
于是没什么好想,云旗毫不犹豫地开口:“师父,四相修个中利害,我已经听明白了。”
“可有想法?”
“嗯。”云旗点了点头,“我要走体相修。”
景嘉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倒是一旁诸鸿听到这话,脑袋顿时甩得跟拨浪鼓一般:“小师弟,可不敢啊,你没听师父说吗,体相修可是回不了头的。你资质那么好,走炁相修,不过三五年肯定能一鸣惊人。”
“多谢师兄提点,但我已经想清楚了。”
“你……”
“诸鸿。”景嘉年制止了诸鸿。
他看向云旗,平静道:“为什么?”
云旗只是看着景嘉年,没有说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好。”
半晌,景嘉年终是点了点头:“体修并非我擅长,今天也不早了。你先去休息,等明天我为你找些体修典籍。诸鸿,带云旗去东房。”
诸鸿还想说些什么,看到师父脸色,到嘴边的话又憋回肚子里,只能木讷地点了点头。
“去吧。”景嘉年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诸鸿拍了拍云旗的肩膀,又拎起一旁黄瓜,朝门外走去。
云旗看了一眼自家师父,鞠了个躬,跟了出去。
两人不过走了几十步,就到了一旁的小屋。诸鸿推开门,指了指屋中那张小床:“师弟,以后你就在这儿住了。我就在你隔壁,有什么事儿,你只管去叫我就好。”
“多谢师兄。”云旗礼节性地回道。
诸鸿想要往门外走,只是刚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稍作犹豫,还是扭头开口:“小师弟,师父他虽然是普通人,但绝不是什么废人。我这人是太笨了,听不懂师父的话,但你不一样……”
他挠了挠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憋了半天脖子都憋红了,最后只说了句:“反正你就听师父的,准没错。”
说罢,诸鸿俯身揉了揉黄瓜的脑袋,迈步走出了屋子。
房间里,只剩下云旗和黄瓜一人一狗。
云旗等到隔壁房门传来关闭声,这才活动活动肩膀,打量起自己的房间。
房间很小,很简单,但也很整洁,虽称不上宽敞舒适,但也绝不算破旧,于是云旗觉得很满意。
他将自己不多的行李简单收拾一番,接着和衣躺下。
透过小窗的光线越来越昏暗,终于,最后一抹夕阳余晖消散不见,青竹峰的小院被夜色笼罩。
云旗脑子里想着一路走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不留神就睡了过去。
等他再睁眼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黄瓜窝在墙角,睡得像头猪。云旗坐起身来,没有多少困意,于是下床推开门,走向小院中。
四周静静悄悄,唯有诸鸿的房间里传来如雷的鼾声。
云旗伸了个懒腰,正要四处逛逛,却突然听见主房的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几乎不假思索,云旗闪身躲向一旁立柱后,低伏身子向门口看去。
一道有些萧索的人影,从门中走出。
景嘉年。
他并没有发现云旗,而是径自向小院门口走去。
这么早,他要去哪?
云旗心中,不由得起了些好奇。
本来以他的性子,这种多管闲事的行为,是一定要摒弃的“陋习”。
但景嘉年毕竟已经是自己的“师父”,而且在这个人身上笼罩的谜团,也确实让云旗很感兴趣。
于是并没有犹豫太久,云旗做出了一个跟自己平常的行为截然相反的决定:跟上去看看。
景嘉年的身影很快从小院门口消失,云旗待他的脚步声听不见之后,这才脚尖轻点,纵身一跃,直落头顶数丈高的树枝之上。
他抬眼看去,正正好好看到石阶尽头,景嘉年有些消瘦的背影。
云旗屏住呼吸,再次一个轻跃,整个人如同林中鸟一般飞向不远处另一枝头,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景嘉年自然发现不了云旗,他只是个普通人。如果云旗愿意,就算自己走到景嘉年背后,他也能保证自己师父毫无察觉。
于是一人在路上,一人在枝头,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沿着青竹峰的石阶一路向下,到了山脚下又向北行进,直到另一座山峰前。
云旗看着山脚下那座石碑。
立仞峰。
景嘉年大早上,来这里干什么?
按其他弟子执事的说法,青竹峰不是已经很长时间没跟其他山头有过往来了吗?
心中疑问更甚,云旗也不由得打起了几分精神。
景嘉年沿着立仞峰的石阶拾级而上,云旗在他头顶不远不近地跟着。
不知不觉间,初晨的第一缕曙光,已经越过了山头,洒在天海八峰之上。
终于,一座气势雄壮的建筑,出现在云旗的眼前。正门的牌匾之上,龙飞凤舞地镌刻着三个大字。
“金刚寺。”
云旗在心中默念着那三个字。
就在他还在揣测景嘉年为什么要来这儿的时候,破空之声自头顶传来。
一道黑影,如天降陨石般坠落。
“轰!”
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随之颤抖起来。
“景嘉年,你来干什么。”
云旗低头,向那道身影落下的地方看去。
一人手执赤红长剑,直指景嘉年脖颈。
剑锋离他的喉头,不过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