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上人。
云旗的脑海中几乎立刻浮现出,几日之前在迎州天禄城,那个背钉死在柴房里的昆仑墟女妖。
这本书,竟然是他写的?
他再看那几行文字,顿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这逍遥上人,还真是人如其名,洒脱自在得很。
于是云旗翻开了第二页,仔细读了起来。
“青麟散,丙级,以新鲜青麟果混砒霜半两,再辅以黑碳末,熬煮三日可得。食用者皮肉溃烂,七日之内新生如初,筋骨强壮一倍有余,可反复食用。副作用:可能会死。”
“天女抚琴丸,丙级,取百年朽木上所生天女株,对半切开,晒干打成粉末,混合乌木浆进丹炉炼化一旬可得。食用者经脉大开,周天气力顺畅运行,修道境界一日千里。副作用:幻听,耳鸣,大概率会死。”
“见星丹,乙级,取成熟满天星一把,蒸熟剁碎;杀弱水白麟小蛟一条,取其后筋,炖煮至粘稠后混合晒干,研磨成粉后制成丹药。食用者骨骼由内而外炼化,坚硬如万年玄冰,无惧严寒酷暑,身体自温热如春。副作用:骨骼有几率散成骨渣,应该会死。”
“……”
云旗看着那一行行潦草的文字,越看越是胆战心惊。
乖乖,这些个丹药,不会真有人敢吃吧?
这玩意儿,真的能称之为“药”吗?
这些东西随便一个拿出去,你说是什么天葵影刺盟的杀人毒物,云旗都不会怀疑。
这逍遥上人到底是个什么疯子,竟然打算用这些东西助人体相修?
云旗心中虽深感疑惑,但鉴于“逍遥上人”这四个字属实有些重量,于是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只是看着看着,云旗逐渐从这一个个“毒物”之中发现了些奥妙。
书中所列丹药,大部分副作用都跟“死”字脱不离干系,可其功效却是一顶一的厉害。从筋骨到皮肉,五脏六腑,只要是身上的东西,没有一个是不被涵盖的。
如果真的能把这些丹药的药效都完全发挥,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云旗边看边大致梳理了一下:目前看到的这些丹药,全都如逍遥上人所言,是至烈至纯之物,共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其毒性和功效也都随着逐级递减。
丁级丹药,凤初境就可尝试服用,而甲级丹药云旗只看到了四种,每一种都得是天材地宝,历经繁琐工序之后才能得到,修为不至无相境,碰都别想碰。
而还有一些丹药,只有名字,功效和配方都语焉不详。
看着这些丹药诱人的功效,云旗不由得稍稍有些动摇。
他对“毒”这种东西确实不怎么害怕,当年在小段村里,毒蛇看到自己都是要绕道走的,五丈之内蚊虫不近,偶尔吃个什么见手青也只当是寻常菌菇。
在天禄城那妖女喂自己吃下的碧血乌金丸,也是被云旗当糖豆咽下,丝毫没当回事。
只是这书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毒药,云旗看着心里还真是没谱。
而且是药三分毒,毒性不发,药性又如何呢?
他心中一边想,一边看,等翻到书的最后几页,手却停了下来。
“老夫搜寻偏方多年,也知道能吃下这些怪东西,不是脑子不好使,就是下了死劲要走体相修。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老夫好人做到底,再书一套气脉运行功法。此功法乃是我在天玄幻境偶然所得,可加快周天循环,大大降低丹药毒性。只是能运行此功法者,须有深厚气力为底,至少人仙境界。啧,怪哉怪哉,若是有深厚气力,迈入人仙,又何必费劲巴拉地看老夫在这胡言乱语?如此说来,只需当个笑话,看看就好。”
云旗读完这段话,眼睛一亮。
最后几页纸上,并没有再写那些玄而又玄的丹药名字,而是写了一套功法。
焚骨决。
与这本书的名字,一模一样。
云旗看到这儿,眼眶一热,差点就要泪洒当场。
逍遥上人啊逍遥上人,您可真是位活菩萨。
这焚骨决,不就是为我云旗量身打造的东西吗。
他气力远超常人,甚至能引来天象,偏偏身体与普通少年无异。这套焚骨决正正好好解决了云旗最大的问题。
于是不再犹豫,云旗一个字一个字地耐心读起这套功法。
焚骨决全文并不算长,读起来也并不艰涩,甚至称得上通俗易懂。
云旗通读数遍之后,将其暗记心中,接着盘腿席地而坐,按照焚骨决所言,呼吸吐纳,清空思绪。
他从未运行过周天,只是依葫芦画瓢,却意外得顺畅。
很快,他便进入了空明若无物的状态。
脑海中那抹神思,似乎也随之飘到了九霄云层之上。
恍惚之间,云旗整个人似乎站在了云端。
他的脚下是浩荡云海,头顶是灿烂星河,身后一轮艳阳如火。
于是他的身体,也逐渐热了起来。
云旗不知道的是,几乎是同一时间,本是万里晴空的天海宗,却忽然阴云密布。
云海诡谲,竟是以青竹峰为中心,在天顶缓缓旋转。
一时间,仿佛天海翻转,乾坤颠倒。
天海八峰,正在练功读经打铁的千百弟宗门子看到这一幕,无一不张大嘴巴,仰面朝天,诧异不已。
其余六峰执事,几乎是同一时间抬头望向那片云海。
“这是有人……入定了?”
无量峰上,惠丰凝视着旋转着的黑云,喃喃自语。
修道冥思,唯有心神沟通天地,才可入定。
能冥思入定之人,乃是有天命加身之人;天命加身之人,才可悟道成仙。
此等天才,百年难遇。
“难道是……”
惠丰眼神闪烁,心中起了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想法。
他前些时候就听说,景嘉年去立仞峰借书,硬生生接了御静和御动两棍,毫发无伤。
一开始他只当是煅心软,虚晃两棍,并未当回事。
可现在看来,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
那个被所有人当成废物的青竹峰执事,难不成真的要……回来了?
只是任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到,能引来入定天象的,是刚刚入门半月的云旗。
此时的云旗,却是不好受的很。
他的身体滚烫如炉火,耳旁不断地有人重复着焚骨决那段并不算长的文字,一遍又一遍,直教人心生烦躁,脑海一片混沌。
青竹峰顶,黑云越来越厚,隐隐有雷声阵阵。
重云压山巅,紫电云中现。
这阵仗,竟有如小天劫一般。
那念经一般的声音越来越聒噪,在云旗耳旁化作宏大的钟鼓乐鸣。
终于,他脑海里的最后一根弦,就要崩断了。
“焚骨焚骨,以我残躯化烈火,扬旌旗,斩阎罗。”
云旗睁开了眼。
那双金眸,亮如炬火。
片刻安静。
下一秒,如龙雷柱从天而降,直劈青竹峰上。
“轰!”
一声巨响。
云旗仅仅住了半月的小屋,燃起熊熊火焰。